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確定要和我辯論瘟疫來源?

格雷特和死靈法師對了個眼神,各自移開目光。而應急管理部那位軍人氣質的發言者,已經進行到了表決心、表信心的階段:

“……如諾德馬克法師所說,去年他在哈特蘭城遇到的那場瘟疫,如果有我部同仁在,一定能扼殺在源頭,不至於放任它蔓延到全城。”

他信心滿滿,語氣鏗鏘有力。格雷特飛快地看了旁聽席一眼,只見泉水神殿那位治療者臉色發黑,嘴角抽搐,顯然是早就知道了瘟疫的內情。格雷特好懸沒笑出聲來:

一定能扼殺?不會放任?要怎麽做,你要殺進神殿黑牢去嗎?

胡思亂想中,對方的發言已經到了尾聲。這位發言者右手握拳,叩擊胸口,聲音高亢:

“我部認為,只要加強巡邏、加強警戒,一定能阻止瘟疫的爆發,請諸位閣下放心!”

如潮掌聲中,格雷特深深埋下頭去,嘴角忍俊不禁地翹了起來。

格雷特真的是忍不住想笑。

這一盤太容易了,簡直是送分題。或者說,這是對方主動進入他熟悉的領域,然後讓他用豐富的經驗打敗……

你怎麽還能堅持原來的觀點呢?啊,在我之前讀了那麽多死亡記錄,點出那麽多種傳染病之後,你怎麽還能堅持原來的觀點,不趕緊換個進攻方式呢?

一直到書記官示意他起身答辯,格雷特才勉強忍住笑意,板著臉站起。他循例向各方致意完畢,清清嗓子,直接向對面開炮:

“首先,我要感謝應急管理部的各位同仁,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為城市安全作出的貢獻。其次,我想請教一下——

您是否認為,瘟疫的來源,就只有邪神信徒、敵方間諜的破壞了呢?”

“這——”

對面本能地想要回答,張了張嘴,聲音卻卡在喉嚨裏。格雷特抄起上一場講過的稿紙,一行一行,再次朗讀:

“1163年,水痘,死亡37人,天花,死亡278人,痢疾,死亡129人。

1165年,霍亂大爆發,死亡15237人。

1166年,痢疾,死亡57人。猩紅熱,死亡218人。

1167年,痢疾,38人。白喉,115人。天花,327人。

死亡數量太少、太過零星的傳染病,我還沒有念出來——如果瘟疫來源只有外敵破壞,您是想說,應急管理部20年來,漏過了這麽多次敵人的襲擊嗎?”

主席台上,老薩姆嗤的一聲,失笑出來。

應急管理部的軍人下巴一側,幾乎要向主席台怒目而視,卻又硬生生扭了回去。那上面坐的都是大魔法師,是魔法議會掌握行政決定權的人——

傳奇法師們不管事兒,15級以上的魔法師也忙著沖擊傳奇,最後被踢出來負責日常事務的,就是評審會的輪值委員了。得罪他們?在法師之城,還想不想混了!

他只好把矛頭對準格雷特。昂起頭,站直身體,在周圍一片輕輕笑聲當中,憤然道:

“諾德馬克先生,我們在說的不是普通疾病,而是瘟疫!普通的疾病,城市現有的治療力量,當然足以救治,只有瘟疫才會導致大批量死亡!

我們應急管理部,只要阻止所有敵人的破壞,就能遏住瘟疫的源頭!”

格雷特輕輕嘆了口氣。這位先生,不是我想落你的面子,而是你說防住間諜就能預防瘟疫,對於一個醫生來說,真的不能忍——

“那麽,什麽又是瘟疫呢?”

主席台上的黑袍法師精神一振。旁聽席上,幾位不同教會的治療者,同時坐直了身體。格雷特看也不看他們,轉出座位,走到白板旁邊:

“天花是瘟疫?霍亂是瘟疫?痢疾是瘟疫?黑死病是瘟疫?——那麽,瘟疫本身,又是什麽?是瘴氣,是劇毒,是魔鬼的詛咒,是神明的懲罰?”

他說一句,下面就有人應和一聲,有人點頭,有人搖頭,有人贊同,有人試圖開口反駁。格雷特一概視若無睹,只是向議事桌邊的奧羅拉擡擡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從古到今,各種不同的病症都被我們冠以瘟疫之名。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快速傳染,短時間內出現許多病症相似的患者,遠遠超過當地治療能力。一傳十,十傳百,造成大量病痛和死亡。所以我認為,應該給他們一個更確切的定義:

傳染病。

至於這種傳染病的來源,我在二月份提交的兩篇論文,《論痢疾大規模爆發的隔離與治療》,以及《用自制顯微鏡觀察痢疾杆菌的記錄》當中,已經有所闡述。”

奧羅拉應聲揚起兩篇論文,揮了一揮,繼續幹活。

“總之,根據我的觀察和研究,痢疾,霍亂,結核,等等多種傳染性疾病,都是由某些極其細微的存在引發。

這種存在——我把它稱為‘細菌’——在自然界中廣泛生存,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才會導致疾病。它們會在病人體內大量繁殖,而後被排出體外,再感染其他健康個體。這個過程,我的兩篇論文裏面,已經有所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