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認了?!”

錢管事是帶著任務來,一路胸有成竹。讓他想,溫家不過是一介商賈,只要將忠勇伯府的名號亮出來,沒有誰會不同意。

怎麽就不認了?!

他頓時急了,連忙站起身來,“溫家小姐,你可要想好了。我家老爺,你的親生父親,那可是忠勇伯,當今聖上都得給幾分薄面的人物!”

溫宜青不為所動,端坐在座上,語調仍是輕輕的,她只問:“祁府將什麽都打算好了,只叫我去京城,我去了京城後,我的爹娘——溫家的爹娘,他們的女兒呢?”

“什麽女兒?”

“生的養的,伯府兩個都要。我爹娘不就一個也不剩了?”

錢管事:“……”

他心說:溫家的老爺夫人都去了,別說是一個兩個,就是一個不剩又如何?

只是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知曉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

他心思轉了一圈,好言道:“小姐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四姑娘本是要一起過來,只是瑣事煩身,抽不出空來。四姑娘怎麽會不認自己的親爹娘呢?只是她已成家,當然是跟著夫家過。”

“再說,小姐年紀這般輕,身邊卻無長輩幫扶,夫人是萬萬舍不得讓小姐一人在雲城受苦,等回了京城,身後有伯府依仗,日子定是比如今好過許多。”

溫宜青蹙起眉,奶娘頻頻投來視線。

這話簡直說到了心坎裏。

溫宜青:“但……”

不等她說,錢管事趕緊打斷,道:“此事事發突然,小姐一時不能接受也是情有可原,我就在雲城多等幾日,小姐慢慢想,想好了再說也不遲。”

溫宜青與陳奶娘對視一眼,點頭應了下來。

溫家宅邸大,收拾出幾間空屋也容易,她叫來下人,讓人把錢管事帶去安頓下來。

看著人走遠了,消失在回廊處,奶娘才合上門,走回來迫不及待地道:“小姐,奴婢覺得,這個祁家派來的人說的是有幾分道理。”

“是嗎?”

奶娘道:“老爺夫人都去了,如今便只剩下小姐您和善姐兒二人,這些年,您過得如何辛苦,連善姐兒這麽小的孩子都能看出來,若是有了伯府給您撐腰,往後不都是大好日子嗎?”

“就算是血親,二十余年未見,未必有親自養在身邊的重。”溫宜青嘆了一口氣:“反正都已經這般年紀,不如算了。”

奶娘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只是她思來想去,到底不忍心,又壓低聲音,提醒道:“您聽方才那人說的,那樣顯耀尊貴的人家,犯不著千裏迢迢來騙咱們。既是來認,應當也是將小姐您放在了心上,要不然,他便當作此事並無發生,不是更好嗎?”

“……”

溫宜青也有些被說動。但她顧慮更多,神色不見舒展,眉宇間憂慮更重。

好半天,她才道:“我再想想。”

……

家中來了客人,娘親就不能帶自己出門了。

善善向來是個聽話懂事的小姑娘,從記事起就知道不給娘親添麻煩。但她盼了一晚上,睜開眼起就在等著,驟然得知這樣一個噩耗,便是再聽話再懂事的小孩兒也得失落。

丫鬟捧著她平日裏最喜歡的點心與玩具到她面前,善善蔫蔫地趴在軟榻上,提不起一點兒勁。

溫宜青來時,瞧見的就是她這幅模樣。

她叫了一聲:“善善。”

善善回頭看她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她穿得多,小腿一蹬,沒站起來,反倒將自己摔了回去。

善善摸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躺在榻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

溫宜青哭笑不得地走過去把人抱了起來。

善善親親熱熱地摟著她。她可不是個記仇的小姑娘,更是從來不記娘親的壞,此時在娘親脖頸處蹭了一圈,依舊甜滋滋地問道:“娘,你要帶我出門玩了嗎?”

“對。”溫宜青柔聲道歉:“鋪子裏有些事情耽擱,娘回來晚了。”

善善哪會介意呢!

她扭著身體從娘親的懷抱裏下來,翻箱倒櫃找出了自己的錢袋,溫宜青特地給她縫的,外表是小金魚的模樣,一根細細長長的帶子斜挎在身上,裏面裝著她平日裏積攢下來的私房錢。

溫宜青牽著她走出去,隨口問:“帶銀錢做什麽?”

“石頭哥哥的弟弟生病了,他要給他弟弟治病,最近可辛苦了。”善善說:“要是我在外面遇到了他,我就給他買好吃的。”

知道石頭不要她的銀錢,善善就想從其他的地方幫到他。

“他弟弟病了?”

“是呀!”

“他弟弟病了,為何要他掙銀子?”

善善也像個小大人似的,憂愁地說:“石頭哥哥就一個人,好辛苦的。”

溫宜青應了一聲,又忍不住看她一眼。

自家的小姑娘是個缺心眼兒,喊了快一年的乞丐哥哥,卻不知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