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是個傻瓜,是個全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親王在心中大吼道,這下子就毫無疑問了,憑他怎麽假設幻想也再沒有用了,對於神父來說,同他上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親王難以具體、確切地去感知自己此刻的感覺,是的,他喪失了感覺,他分不清此刻所攫住他心靈的那種感覺到底由何種情緒組成,他只覺得呼吸急促,皮膚發熱,手掌發抖,整個靈魂都在震顫。

“既然您這麽不在意……”親王很驚訝於自己的聲氣竟如此平靜,仿佛他身體裏有另一個人在替他說話,“當初我提出要求時,您拒絕得可是如同守節的少女一樣激烈呢。”

神父披上主教的紅袍,“我喜歡並且享受這種事帶來的樂趣也不意味著來者不拒,親王大人,容我提醒您,我從來沒有欺騙過您,請您好好想一想,我是否有表露過對您的鐘情?我只是沒有拒絕您的求歡,這反倒得罪了您麽?恕我直言,您這樣可真稱得上是矛盾呢。”

親王瞬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神父將紅袍如睡袍一般隨意地在身上裹了裹,赤腳走向親王,他站到親王面前,微微仰頭,“倘若那時我答應了向親王您獻上忠誠,您是否又該在心中慶幸我的放蕩了呢?”

神父的氣息芬芳清新地向親王撲面而來,聲氣也極其柔和,只是嘴唇中所吐出的字句帶有不著痕跡的鋒利味道。

親王屏住了呼吸,心裏頭亂極了,和起初那蘊含著憤怒的狂亂不同,他感覺自己是被神父給壓制住了。

“您這樣的狂怒可叫我真是不解,是因您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難道您愛的每一個人都無一例外地愛著您?那您可真算得上是上帝的寵兒了,”神父擡起手,紅袍從他手臂上滑落,他的手掌貼在親王臉上的疤痕上溫柔地撫摸,“畢竟您可是以醜陋而聞名的。”

神父仰起臉,嘴唇輕輕吻了下親王,而親王根本都不明白這吻的含義,他無法控制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應當憤怒還是喜悅。

“7點,今晚7點,”神父囈語般道,“來這裏見我。”

他說完便放下手,毫無留戀地轉過了身,繼續去試他身上的主教服飾。

親王站在原地,神父不像是在穿柔軟的長袍,而像是在穿戴盔甲一般,抖落袖子的動作幹脆利落極了,血紅的長袖包裹住他纖細的胳膊,他的手掌從袖子中鉆出,蘭德斯以為他手裏會拿著匕首什麽的,寒光閃閃的,可以一下要人的命。

親王走出了房間。

靠在墻邊的仆人立刻擔憂地站直了,“親王?”

親王看上去冷靜了許多,或者說顯得有些頹廢。

比爾不敢多問,陪著親王回到了房間,王室的仆人帶來了明天舞會親王需要穿的禮服、鞋子,還有一應的飾品,親王對打扮自己沒有任何興趣,比爾命仆人們將一個個托盤全放下。

親王重新回到窗前的沙發前,猶如一座傾倒的山,人半倚著沙發,拐杖放到一旁,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比爾替他倒了杯熱咖啡在桌上。

親王有勃勃的雄心,想要征服奧斯頓這片大陸那談何容易,無數人曾為此倒下,而親王卻從不懷疑自己能夠將皇帝的桂冠摘下,他從來都沒有為此煩惱過,就像是樹上長了顆果子,他決定去摘取,然後就確定自己能夠摘到,那或許要費些力氣,不過沒什麽,他可是蘭德斯·德·哈卡特,這難不倒他,簡單來說,親王的人生從未迷惘過。

他曾面對過各種各樣的問題,先天的殘疾、幼年喪母、兄弟的迫害……哦,太多了,他所遇到的困難數不勝數,而他只是擡起他天生不一樣長短的腳,用力跨過去就是了,人只要有意志力,就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

“比爾。”

蘭德斯道:“你為什麽還不結婚呢?”

比爾沒想到親王會突然操心起他的終身大事了,他有些慌張又有些羞怯道:“我……其實……”

親王從侍從的支支吾吾當中明白了什麽,他扭過臉,上下打量比爾那張漲紅的臉,“你有未婚妻了?”

比爾的臉紅透了,“是的,我想是的。”

“你想?”

“她……我還沒有向她求婚,所以……”

親王冷笑了一聲,“那麽我要勸你別太自信。”

比爾的臉漲得更紅了,他結結巴巴道:“離開奧斯之前,我已經問過她的意思了。”

“怎麽問的?”

“我……”

親王從來不關心侍從的私事,比爾也是第一次向人袒露此事,不由十分忸怩,“我、我向她告別,她、她擁抱了我……”

親王簡直止不住地冷笑。

擁抱?擁抱算什麽呢?倘若擁抱就能算作答應訂婚的證據,那神父豈不是已經和他不知該結上幾次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