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什麽要騙我?”

“你不是說過,我爸是執行公務,出意外死了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為什麽要騙我?”

“阿清……”

被病痛折磨的枯瘦的手吃力地撫摸著他的臉龐,那雙凹陷的眼中噙滿淚水,“因為……媽媽愛你……”

夠了。

夠了!

他受夠了這種用愛來做借口的自私。

裴清頭腦轟鳴,他抓了莫尹的手,慢慢地將那雙顫抖的手從他的手上扯開,他直起身,在黑暗中俯視著莫尹,漠然道:“我不接受。”

轉身時,他的手再次被抓住了,莫尹掌心冰涼,抓得異常用力,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裴清的手背。

裴清伸手,抓了莫尹的手,再要扯開時,莫尹反過來又抓了他的手。

手掌不斷拉扯。

莫尹借力從床上掙紮而起,兩只手都死死地抱住了裴清的胳膊,他低聲道:“不要走,你不要走……”

聲音和他整個人一樣在發抖。

壓抑著哽咽的哭腔。

裴清忍無可忍般轉過身,手掌扣住莫尹的後頸,一股大力把人從被子中托起,他低頭看向莫尹,額頭用力碰著莫尹的額頭,咬牙切齒般道:“你覺得我贏不了他?你以為你是在幫我?!”

黑暗中,裴清卻是異常清晰地看到莫尹眼中滑下兩行清淚。

淚水鮮明晶瑩。

那雙眼裏充滿了委屈痛苦,即使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無動於衷。

“我能怎麽辦?”

莫尹嗓音沙啞。

“你爸爸在公開競案之前就已經把案子交給他去辦了,你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你讓我怎麽辦?!”

他們都已適應了黑暗,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的神情,一樣的痛苦,不一樣的絕望。

裴清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腦海中沸騰的火焰像猛然被澆下了一盆冰水。

莫尹鼻尖微皺,顯然是在克制不讓自己繼續哭下去,他看著那麽可憐兮兮,卻是每字每句都在火上澆油。

“你每天都忙到那麽晚,那麽認真那麽用心地去準備,我看到你那麽努力,我怎麽忍心……”

“這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

“對,我是去偷看去偷聽了,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他們一早就說好了,公開競案只是個幌子,你一點機會都沒有,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我不想看你輸,我不想你難過……”

莫尹的眼睛亮得出奇,隱隱的,脆弱的執拗,一直看到裴清漆黑的眼底。

“我怎麽辦,我能怎麽辦,裴清,你教教我,叫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輸……”

托住他後頸的手慢慢松了力道,莫尹失去了支撐向後倒,他下意識地去抓裴清的領子,在他伸手的那一刻,裴清已經重新把他按在了懷裏。

莫尹的臉頰狠狠地砸在了裴清的肩膀上。

他聽到裴清呼吸急促強烈,胸膛起伏得厲害,抱著他的手臂堅如磐石。

眼睛裏浮現出笑意,雙臂溺水般摟住裴清的脖子,莫尹帶著哭腔不住道歉,“對不起裴清,我做錯了,你原諒我,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裴清,我只有你了……”

哀求被強硬地堵住。

裴清的嘴唇強勢、有力,帶著掠奪般的破壞氣息,強烈到快要崩壞的情緒傳遞到莫尹身上,他幾乎是瞬間就感到了愉悅。

天生冷感的自然人第一次產生了性沖動。

以裴清身上真實的絕望為燃料,他興奮得簡直有些難以自持。

他一下一下地回吻著裴清,舌頭激烈交纏,感受著到裴清的情緒,在這麽一個瞬間,他甚至想脫掉他的衣服,看看他此刻身體肌肉的湧動,是不是一樣正扭曲出痛苦的線條……

黑暗中,裴清的手掌壓著他的手掌,十指相扣,掌控了他的每一根手指,牢牢嵌入。

莫尹的神情溫順到了極點,就好像他完全屬於他,無論他做什麽,他都願意。

因為,他愛他。

確定的、完全的偏愛。

裴清注視著莫尹,目光復雜難明,眼圈隱隱發疼,呼吸急促,他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是在努力平復情緒。

莫尹澀聲道:“裴清,你原諒我了嗎?”

裴清低下頭,莫尹仰起臉,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輝,怯怯的,那些不確定的害怕恐慌,像是怕被拋棄。

裴清親了下他的眼睛,說:“我沒資格怪你。”

他順著莫尹的眼睛又親了下莫尹的鼻尖,“也不會怪你。”

莫尹緊緊地抱住了他。

兩個人的擁抱潮濕而緊密,莫尹啞聲道:“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就不要我了。”

“我不會不要你,永遠不會。”

他自己就被拋棄過,怎麽會舍得將這種感覺同樣施予在他喜歡的人身上?

偌大的裴宅。

他卻只有他,他也只有他。

他們是一體,是共生,是狼與狽的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