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周意最近加班很猛,之前007還每晚回家,最近幾天到了項目幹脆住在公司趕進度。

李言喻早上去了拳館,中午則回了自己家,舒舒服服泡了澡,吃了飯,然後認真回想拳擊的分解動作。

晚上11點50分,手機瘋狂震動起來。她按了接聽鍵,開著擴音,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急切卻有條理。她屏息靜聽,邊聽邊穿上了新買的外套,提著東西就下了樓。

12點,萬籟俱寂,小區裏一個人影也沒有。

李言喻剛穿過中庭的景觀噴泉,就見一個跛腳男人提著汽油桶,流裏流氣往前走。

他嘴裏嚼著檳榔,看見李言喻後,緩緩咧開一張鯰魚大嘴,渾濁的雙眼將她從上至下細細打量,恨不得剮下一層皮,嘚瑟地笑:“喲,去哪兒呀?你穿的什麽玩意兒,熱不熱?”

是王志明。

李言喻一怔,驚惶怒斥:“王志明,你做什麽?!”

“做什麽?”王志明將嘴裏的檳榔“呸”地一聲吐到了地上,一瘸一拐地逼近她,“爸爸來疼疼你。”

“你再過來,我會報警。”

她說著就哆哆嗦嗦地伸進兜裏,來來回回,摸上摸下,最後只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王志明本來還打算撲上去搶手機,見狀,表情一下松弛下來,嘿嘿笑了:“喲,沒帶手機?”

李言喻不欲多說,轉身就走,腳步逐漸加快,身後的動靜也逐漸大起來,緊追不舍。

王志明不遠不近地跟著,不屑地獰笑一聲,一眼掃到她手裏裹在黑絨布裏的東西,調笑道:“跑什麽?你手裏提的什麽玩意兒,讓爸爸看看。”

他今天喝得有點多,酒意上頭,整個人也格外癲狂大膽。

他加快腳步,劈手想搶她手裏的東西,但因為腿腳有疾,加上手裏又提著重物,始終近不得身,而她十分警覺,只要他一提速,她就跑得飛快。

不過王志明也不惱,只笑嘻嘻地跟在後頭說些下流話,當是情趣。

他喜歡這種貓捉耗子的橋段,恨不得多玩幾次,好好玩。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越走越快,穿過中庭,經過一個人工湖,再路過小區的會所和物業管理中心,走了十多分鐘,到了一棟樓體傾斜的高層。

王志明跟在後頭幾步之遙,氣息紊亂,不疾不徐地掏出一粒檳榔扔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警覺地打量四周的情況,這裏很偏。

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了這小區的情況,眼前這棟樓落成最早,去年地震樓體傾斜,一百多戶居民早就緊急撤離,和南門北門熱熱鬧鬧的景象不同,這裏荒僻得就像冷宮,鮮有人來,正是容易行事的地界兒。

他獰笑一聲。

燈越來越暗,空氣裏只剩下腳步聲和逐漸窒息的心跳。

明明是十一月了,李言喻還是熱得雙頰出汗,她疾步如飛。還有150米的距離,堅持一下。

王志明跟在後頭流裏流氣地嗤笑:“害怕啦?”

燈火昏昧,在黯淡的天光下,一切藏在陰溝裏的汙穢都散發著惡臭。

80米。

她攥緊了手心,額頭上的汗水滴滴滑進眼裏,眼睛也沒眨一下。

60米。

四周岑寂,路燈都沒有了。今天的月亮就像當年派出所窗外的那一盞,璧月高懸,像只炯炯有神的眼。

40米。

就要到了。

頭皮猝然鈍痛,她悶哼一聲,卻是被人拽住了頭發,猛地往後扯。

李言喻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後仰而去,立刻被人從身後狠戾地鎖住了喉。那只手掐得死死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擰斷她的喉嚨。

王志明的氣息近在咫尺,還“吧唧吧唧”地嚼著檳榔,檳榔煙味混著口臭,發酵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來。他湊到李言喻頸邊,深深地吸了口氣,興奮地笑:“嗯~真香啊。”

李言喻沒做掙紮,只努力迫使自己平靜下來,腦子裏一遍遍地回想在拳館學習的動作要領。然後吸了口氣,蓄力,迅猛出手,扣住掐在脖子上的中指,用力一撅,同時全力肘擊王志明的腹部。

“嘶——”

王志明痛呼出聲,旋即全身泄力,面目猙獰,蹲下身來。一邊把手夾在襠下捂住手指,一邊揉腹部,手裏的汽油桶也早就“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李言喻你這個臭表子,今天老子一定要弄死你!操!”

李言喻脫身後什麽也沒說,大步流星往前走,將手裏的東西夾在腋下,雙手飛快把頭發紮起來,弄成了一個利索的丸子。

15米。

馬上就到了。

馬上就到了。

她既鎮定又焦急,眼前模糊,但目標明確,疾步往前走。

5米。

王志明生怕人跑了,顧不著痛,趕緊起身提著汽油桶追上去。然而到底是遲了一陣,眼見那個女人風一樣刮進了一排采光井背後,他再追過去,哪裏還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