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再胡來,我可要叫了。

賓客都來了, 南弦仔細接待,務求事事周到。

男客與女客分作兩處開席,宰執們那頭有神域款待, 女客們這邊, 自然是南弦事事操心。

宰執們的夫人很熱絡, 因高看小馮翊王,那麽小馮翊王的王妃自然也是受優待的。拉著她說了好些體己話,下回家中設宴,也請王妃一定賞臉蒞臨。

樞密使夫人因在她那裏看過好幾回診, 已然是很熟悉了, 對其余兩位夫人道:“我與你們說過, 王妃醫術高明得很, 早前總相信太醫局那些人,不敢隨意看別的大夫,平白錯過了。往後想看也沒有機會了, 還得與黃冕那些人打交道。咽痛治上一個月,咳嗽也得十幾日, 細想起來還得命大些,否則真熬不過。”字裏行間很有對她荒廢醫術的遺憾。

通常在人看來, 當了王妃後不便再拋頭露面了,講究一個持重金貴。且眼下的首要之務是盡早懷上子嗣,想必看診這件事, 定是不成了。

溫夫人與夏夫人聽了,也有些惋惜,其實建康城中的貴婦們, 並不都是全力依附著丈夫的。她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 在閨中時候也都是靈巧的人啊, 所以馮翊王妃的醫女出身並不讓她們輕視,反倒敬佩她滿身醫術,在太醫局都謀得了一席之地。

南弦溫煦地笑了笑,牽著袖子為她們斟酒,一面道:“我與雁還商議過,日後打算開個患坊。建康城中的百姓雖大多富足,但總有貧苦之人看不起大夫抓不起藥。我能盡一份力,就想替人分分憂,畢竟祖上世代都是行醫的,到了我這輩,實在不願辜負了先君的希望。”

溫夫人一聽,大加贊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王與王妃能有這樣胸襟,是建康百姓之福。”

說到底,還是因為神氏高高在上,不管是顯陽宮中的帝王,抑或是宗親旁支,只要與神姓沾邊,就沒有一個正眼看眾生的。原本以為小馮翊王作為新崛起的一脈,日後必定也是一樣光景,但沒想到,他們夫婦還有濟世救人的信念。果真娶得一位好妻子,能改變人的格局,就連站在雲巔的貴胄,也肯紆尊降貴到人間來了。

上官夫人撫掌,“那好得很,我正愁往後不便打擾王妃呢。我這咽痛是老毛病,隔上一陣就要發作一回,如此就後顧無憂了。”邊說邊又打趣,“上回小馮翊王回絕了驃騎大將軍家的三娘子,你們還替他可惜,我就說了,有什麽好可惜的,如今的王妃不是比三娘子強百倍。”

上官夫人什麽都好,就是性格過於直爽,有時候口無遮攔,讓另兩位很是尷尬。

夏夫人訕訕道:“當著王妃的面,還提這個做什麽。婚前說合親事,不就是東家拉西家嗎。”

上官夫人不曾察覺不妥,抿了口酒道:“聽說婚事不成,三娘子為此還病了一場,這是不曾找到南尹橋,否則多難堪。”

越說越不像話,溫夫人忙岔開了話題,笑道:“茶陵樓的酒菜果真做得好,每回來,菜色都很新奇。”

南弦知道她們是怕她下不來台,赧然笑道:“我們婚前鬧得沸沸揚揚,著實沒想到最後會成婚。無端牽扯了無辜的人,是我們的過失。”

夏夫人忙道:“說合親事,也沒有個一提就成的,總要兩下裏商議,彼此適宜才能走下去。王妃千萬別這麽說,各人自有造化,大可不必覺得對不起人家。”

實在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話題,都怪這上官夫人說話不曾過腦。夏夫人邊絞盡腦汁安撫馮翊王妃,邊怨怪地斜眼瞥上官夫人,上官夫人終於意識到了,忙低頭吃菜,不再說話了。

這個小趣聞,就當是彼此閑談不經意的話題吧,說過就不再計較了。南弦照舊得體待客,後來說京中趣事,說冬日消遣的去處,又叫了個唱銀字兒的進來說故事,一直熱鬧到亥初時分才散場。

送走最後一位賓客,神域也松了口氣,轉頭沖她一笑,“今日辛苦娘子了。”

誰知南弦沒有理他,轉身便搭著婢女的手登了馬車。他受了冷落,頓覺不妙,忙擠進車裏,也不敢隨意說話,只是不時瞥一瞥她。

她調開了視線,擡手掀起車窗上的簾子,百無聊賴朝外張望。正值盛夏,亥時對於在外應酬的人來說不算晚,因此邊淮一條街上燈紅酒綠,往來都是盛裝的男女。

感覺他撼了撼自己,南弦往邊上讓讓,滿不在意。他有些著急了,惶然問:“怎麽了?可是先前賓客失禮,得罪你了?”

南弦說沒有,“我與三位夫人相談甚歡,約好了初雪日出城賞景。”

既然不是受了慢待,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他憂心忡忡問:“那你怎麽不理我?我就在你邊上坐著,你半日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想來是我得罪了你。”

好在他還算有覺悟,以前的南弦萬事大度,那時候心胸開闊得很,好像什麽都不甚在意。現在出了閣,人前能得體應對,到了人後心眼就縮成了芝麻。聽說他又讓女郎病了一場,原本不該計較的,現在卻開始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