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要是搬來,我會很高興的。

日子照舊慢悠悠地過, 等的時間久了,心也變空了。

那日去宮裏替聖上看診,南弦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連聖上也看出了她的異樣, 便倚著憑幾問:“向娘子, 近來幾次見你,你怎麽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南弦暗道果真是日理萬機的帝王,在他看來或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落在別人頭上, 是何等毀天滅地的災難。

心裏雖有怨氣, 但不能發作出來, 聖上問話, 只得據實回答:“還是因為我阿兄的事,蜀地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不知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聖上這才想起來, 撫著憑幾道:“朝中下了令命蜀軍仔細搜尋,朕記得是初五日接的奏報, 到如今正滿一個月,若從走失那日算起, 應當有五十日了。”說著微蹙了下眉,“已經五十日了,想是沒有尋回的可能了, 你也要看開些,別再執著於此了。”

但那是家人啊,是一句不要執著便能放開的嗎?

南弦聽他這樣說, 心裏不由忐忑起來, 小心翼翼問:“陛下, 可否再加派人手……”

聖上看了她一眼,“已有千人搜山了,前後投入人力少說也有好幾千,若一直作無用功,恐怕不是長久之計。”

南弦囁嚅了下,“我阿兄是奉命治疫的,在山間無端失蹤,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聖上道:“朕也向蜀地節度使詢問過迷魂氹,據說那地方每年都有人走失,很多還是當地的農戶。連土生土長的人誤入之後都回不來,只怕向直院是兇多吉少了。”

南弦的心落進了谷底,有再多的冤屈也不知怎麽喊出來。看聖上的態度,是不打算繼續追尋了,畢竟國事巨萬,死傷幾個人,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莫說一個醫官,就算那些戍邊的封疆大吏,戰死也就戰死了,又怎麽樣呢。所以她再執著於這件事,聖上臉上便露出厭煩之色來,言語間也敲打告誡,別讓私事影響了心情,在禦前效命,須得仔細再仔細,容不得一點差錯。

南弦強忍著不平,道了聲是。聖上的癃閉之症又復發了,她也只是按著以前的治法,再為他診治一遍,能起短暫效果,並不能根治。

以前她對待病患,從來都是全心全意,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頭百姓,能治便盡量醫治,從來沒有半點保留。但這種想法,到了這皇宮禁內好像就行不通了,她本以為聖上會念在自己為他診治的份上,至少對識諳的失蹤稍加重視,結果並沒有。

既然沒有,何必太過盡心呢,站在權力頂端的人,從來不知道人間疾苦,身體的病痛,是他唯一了解紅塵瑣碎的通道了。

謁者丞攙扶聖上進去如廁,隔了一會兒出來,聖上沉聲道:“向娘子,你的醫術不曾有長進啊。”

南弦掖著手,微呵了呵腰,“陛下的病症,是經年累月積攢的,緩解之後需清心寡欲靜養,三月之內不能禦幸後宮,不知陛下是否遵循?”

顯然是沒有。

聖上臉上有些難堪,避重就輕問:“如今應當怎麽診治才好?”

南弦道:“這癃閉與痹症相輔相成,若是控制不當便會此消彼長。陛下且別急,容妾調整方子,再觀療效。”

如此拉鋸一番,上次那個防己的藥方保留了下來,南弦想留著也好,或許將來,果真有用得上的一日。

從宮中辭出來,一個人怔怔走在夾道裏,中晌的風吹在身上,已經隱約能咂摸出暖意了,轉眼將近兩個月……兩個月了,她從一開始懷抱希望,到現在漸漸失去信心,好像不得不承認,識諳的失蹤成了事實,已經不能更改了。

一直沉浸在痛苦裏也不是辦法,她終於深深吸了口氣,打算就此振作起來了。家裏還有個幼妹,自己恍恍惚惚,允慈便也整日哭哭啼啼。退一萬步,識諳要是真的不在了,她們還得活下去。

一旦打定主意,便又找到了主心骨,回去的路上買了盒花式的點心帶給允慈,允慈見了很高興,仔細端詳著粉綠的糕點喃喃:“春天真的來了呀……”

南弦道:“等再暖和一些,咱們出去踏青吧!南市以東有一片山坡,栽種了好多梨樹,等梨花開了,咱們帶上點心果子,上郊外遊玩一整日。”

允慈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點頭說好。

南弦見狀,牽了她的手道:“不管阿兄能不能回來,咱們都要好好過日子。你放心,有阿姐在,一定會護你周全的,就像阿兄在時一樣。”

允慈眼裏這才有了光,有些難為情地說:“其實我這段時候總是擔心,阿姐將來要是出了閣,我該怎麽辦。我們都是女郎,將來總有各奔東西的一日。”

南弦笑著說:“阿姐不嫁人了,在家守著你。等日後有了好機會,咱們上外頭撿一個品行上佳的窮書生,招贅進來給你做郎子,咱們再重振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