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相配。(第2/4頁)

反正就是越想越不是滋味,那顆裝滿了草藥和醫經的腦袋裏,終於也有了紅塵的負累。

神域見她沉默,又換了個輕俏的語調,“阿姐這樣的女郎,世上男子都搶著要呢,向識諳心裏有數,應當早就打算好了,只等孝期一滿便會與阿姐說的。總之阿姐若是有什麽難處,或是想找人說心裏話,便來找我吧。我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你何時想見我,立刻便能見到我。”

所以他真是個乖順的少年,分明有坎坷的經歷,卻還是一心向陽,盡力讓人汲取溫暖。

南弦說:“多謝你,讓我大感安慰。”

他卻淡笑了聲,“阿姐嘴上應承,心裏從來不曾想過麻煩我。”

兩個人在園子裏閑逛了一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些朝中瑣事,期間不時提及識諳,卻從來沒有聽他喚一聲阿兄,每每都是連名帶姓的“向識諳”。

南弦有些好奇,“你先前不是還認人做阿兄麽?背後怎麽這樣稱呼他?”

神域微微頓了下,復又“哦”了聲,“男人與男人之間,一口一個阿兄未免太婆媽了。不像我喚阿姐,喚起來順理成章,從來不覺得為難。”

漸漸走到畫樓前了,略站了會兒,就見識諳從裏面出來,對神域拱了拱手道:“世伯的病症可控,新開的方子吃上十劑再看療效,暫且不用擔心。”

神域道好,還了個禮道:“多謝,阿兄辛苦了,我在前院設個宴,阿兄與阿姐留下吃個便飯吧。”

識諳說不必了,“我還要回太醫局一趟,就先告辭了。”

他要走,南弦自是跟著一道走的。神域送他們到門上,看著南弦登上馬車,臉上雖帶著笑,眼裏的陰雲卻漸起。等他們往巷口走遠,他方轉回身對傖業道:“還未成婚呢,怎麽看出了點夫唱婦隨的味道?”

傖業諾諾道是,覷了自家郎主一眼,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實在鬧不清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神域負著手返回門內,邊走邊問傖業:“你說他們可相配?”

這個問題傖業答得上來,“在小人看來,一點都不相配。”

他聽罷,慢慢浮起個嘲諷的笑,“向識諳醫術雖高,卻不像是個有擔當的人,父母臨終的囑托都推三阻四,可見他配不上阿姐。”

那廂坐在馬車裏的南弦打了個噴嚏,引得識諳回頭詢問:“怎麽了?受涼了嗎?”

南弦說沒有,正巧經過烏衣巷前的街市,她探身對識諳道:“阿兄,買一盒酥胡桃回去吧。”

不用細說,識諳就了然了。酥胡桃是瓏纏甜食,允慈向來喜歡吃,南弦既然特意停車采買,可見今日出師不利,那件事沒能談妥。

也罷,好久不曾逛一逛建康的街市了,闊別一年。很多地方有了改變。秦淮兩岸建起了不少酒樓,高低錯落的屋檐連成一片,那日晚間回來,一排排的梔子燈漾出水紅色的燈海,有一瞬他竟覺得陌生,仿佛身處異域一般。

街邊賣小食的店家熱情招呼,拿紅梅盒子裝上了酥胡桃並半盒蜜煎荔枝,恭敬送到識諳手上。他付了錢,沒有挪步,讓店家在雕花梅球兒上點了酥油和霜糖,用竹盞裝上,帶回來給了南弦。

南弦捧著精美的小果子,恍惚想起小時候跟阿娘上街,阿娘總吩咐識諳替她買小食。眨眼多年過去,阿娘不在了,自己也長大了,再看見這種小東西,心裏便有淡淡的愁緒翻湧上來。

識諳站在車前問她:“可是太甜了,你不喜歡了?”

南弦說沒有,“只是想起從前了。”

識諳眉眼黯了黯,也顯得有些低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笑道:“走吧,允慈還在家等著呢。”

果不其然,允慈就站在門前,見他們回來忙迎上前,抱怨道:“去了這麽久,我等得脖子都長啦。”一面挽住了南弦的胳膊問,“小馮翊王怎麽說?”

南弦把手裏的紅梅匣子遞給了她,“阿兄給你買了小食。”

允慈接過來,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有答應嗎?”

南弦訕訕點了點頭,“我早說過了,齊大非偶,你偏不信我。”

允慈的步子忽然像灌了鉛似的,一下子站住了,然後開始抽泣,最終仰天大哭起來,“為什麽,我哪裏不好?他是嫌我不漂亮,還是覺得咱們家世太低,配不上他?”

南弦被她哭得頭大,還是識諳來解了圍,“不是因你不漂亮,也不是因為咱們家世配不上,是因為人家從來就拿你當妹妹看待,世上有哪個阿兄,會喜歡上自己的阿妹?”

這話一語雙關,南弦心頭忽地驚了下,腦子裏也嗡嗡作響,暗想他對自己,想必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但這麽解釋,對允慈來說傷害最小,畢竟做不成夫妻做阿妹,也還算有面子。

好吧,年輕女郎的感情來時激昂,退得也瀟灑,允慈沒消多長時間就收住了眼淚,吸了吸鼻子打開紅梅匣子,撚了個酥胡桃填進嘴裏,邊吃邊點頭,“還是原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