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別讓她飛走。

豫州別駕盧長風生了六子一女, 這位女郎,正是他的獨女。

因盧長風的祖母輩與褚家沾親,已經算旁枝中的旁枝了, 平時雖然有來往, 但來往得不甚多, 漸漸就疏遠了。這次忽然召見了盧家的女兒,這讓闔家都十分驚詫。宮婢領進門,盧家女郎連頭都不敢擡,怯生生向皇後請了安, 伏拜下去道了句:“恭請皇後殿下安康。”

皇後伸手將人攙起來, 笑著說:“彼時姑太夫人帶你來過家裏, 那時候你才三四歲光景, 我還送過一個風車給你呢。如今一晃多年過去了,姐妹間不常走動,感情也生疏了。”邊說邊引她坐下, 和煦問,“你的閨名, 可是一個‘憐’字?哎呀,果真生得娟秀的好相貌, 與名字很是契合。”

盧憐低著頭,甜笑著,“殿下謬贊了。當初殿下送的那個風車, 如今還被我母親珍藏著,說是家中的榮耀,不敢輕易示人。今日我母親不曾來, 囑咐我向殿下請安, 並代太夫人, 向殿下請安。”

皇後應了,復又道:“今日只召見了你,是有些話要與你說,怕你女孩子家面嫩,因此暫且不讓你母親知道。等下回,請你母親並姑太夫人一齊進宮來,咱們許久沒有碰面了,大家好生聚一聚。”

南弦在雕花落地罩後聽著,聽她們家長裏短說個不休,並沒往心裏去,只管垂手寫自己的方子。後來忽然聽皇後問“你可聽說過小馮翊王”,頓時心頭一跳,便側耳細聽起來。

其實內情與設想的一樣,皇後是看之前那位堂妹不成事了,只好再換個人做媒。但讓南弦驚愕的是,換來換去,竟換到了這位小娘子頭上,實在是無巧不成書。

盧憐對這從天而降的好事自是既驚又喜,不過不宜做在臉上,矜持地應了幾句,仿佛對小馮翊王不太了解的樣子。

皇後呢,極盡所能地誇贊了小馮翊王的人品才學,“雖長在湖州,卻是先馮翊王的血脈,自小到大又有名士教授,行事談吐絕不比京城中貴胄子弟差半分。今日請你來,是想保這個大媒,只要你願意,挑個好時機,與小馮翊王見上一面。不說立即下定,總是先熟絡起來,後面的事就好辦了,你說呢?”

盧憐自然從善如流,羞赧道:“一切但憑皇後殿下做主。”

這就行了,姑娘這裏沒有異議,好事就可推進下去。皇後撫掌道好,“那就這麽說定了。”看了看更漏說,“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你且留在這裏,用過飯後再回去吧。”

南弦此時有點慌,唯恐皇後想起她來,四下環顧一圈,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路能讓她離開。可惜,怕什麽便來什麽,只聽皇後叫了聲“向娘子”,“你也留在這裏用飯吧。”

盧憐當時的臉色可以用慘然來形容,驚惶地朝偏廳望過去。南弦只好裝得坦然,收了藥箱出來,恭敬道:“妾開的方子,還需與太醫局核對,就謝過殿下的好意了。”

皇後也不強留,囑咐派個宮人送向娘子上太醫局去,南弦行了個禮,從容退出了含章殿。

只是她沒看到,盧憐的眼神尾隨她走了好遠,直到皇後招呼入席,盧憐才收回視線。

南弦那廂也忐忑得很,要是不知道內情就好了,現在心懷巨大的秘密,不說告不告訴神域,盧家那邊恐怕先對她存了忌憚。

從太醫局回來,她就有些魂不守舍,下半晌勉強看了兩位病患,就讓門上謝客了,只說娘子今日事忙,來不及接診。

允慈看她迷惘,挨在她身邊問:“阿姐怎麽了,怎麽心不在焉地?難道在宮中受氣了嗎?”

南弦說沒有,看了允慈一眼,想與她說一說心裏的困惑,但這丫頭迷糊,其實也幫不上什麽忙。

怎麽辦呢,預先告知神域,未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要是不告知……盧家女郎那種情況,實在委屈了神域。左思右想都拿不定主意,最後捶了捶腦袋,打算留待明日再想。

允慈卻分析出了另一番道理,“阿姐可是因為阿兄要回來了,所以心裏慌張?”

南弦調轉視線望了望她,“阿兄回來,我為什麽要慌張?”

允慈道:“阿翁過世前不是還說過,讓阿兄娶你嗎。這回他走了這麽久,再有四個月咱們的孝期就滿了,阿兄到家時候可以籌備起來,只要脫孝,你們就能成親了。”

說起這個,讓南弦頭大,阿翁和阿娘在世時,好像一切順理成章,如今做主的長輩都不在了,彼此的親情反倒更突出了。這件事,對於識諳來說可能很難,既然難,就算不得什麽好事。自己雖然一心想遵從父母的安排,但若是識諳猶豫,就只好再議了。

摸摸額頭,南弦說:“我腦袋疼,眼下還在孝期裏呢,別胡謅。”

起身洗漱,早早睡下了,睡覺是最好的解藥,第二天神清氣爽,什麽難事都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