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假戲真做

開演前的排練,除了確定站位走位,過一下台詞動作之外,有時候單勻裁在給演員們講戲之前,還會讓演員們說一說對劇情的看法,以便他們找對對角色的感覺。

這次是杜若晴先說,“秦穆歌對燕清商的第一印象特別差,因為他一出場就偷她的錢,不小心摸了她,所以燕清商被她爹收養,她很反感,也很嫉妒,一直想把人家趕走。這次,她闖了禍,很害怕,沒想到鍋竟被這個她處處刁難的人端去背了。她對這個男孩子可能就這樣突然改觀了,發現他原來這麽有擔當。他們兩個人愛情的種子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埋下的吧,哈哈。”

鄭斯瀾接著說道:“燕清商應該覺得,禍雖然不是自己親自闖下的,但畢竟因他而起,看這個一直和自己鬧來鬧去的女孩子要被他爹拿大棍子打,心裏很過意不去,就豁出去頂罪了。他有點充英雄的樣子,所以,真看到棍子的時候,還是很怕的,他心裏很慌。等棍子打到身上更是後悔,但礙於身為男人的尊嚴和臉面,他不好意思反悔,也不敢耍無賴,就只能老老實實地挨棍子了。”

方巖聽兩個年輕人說完,才娓娓道來:“秦肅一開始因為女兒闖了禍,氣得要打她,但是嚇唬的成分比較多。他對女兒其實非常疼愛,不然的話,女兒不會養得跟男孩子一樣,喜歡舞刀弄槍,打打殺殺,特別驕蠻任性。燕清商這個孩子站出來想要代女兒受過,他心裏應該有一些暗喜,覺得這小子果然很不錯,也覺得自己沒看錯人。但他打還是要打的,既想借教訓這個臭小子的機會來教訓女兒,也想通過這個方式緩和一下兩個小冤家的關系。”

殷盛穿著一身淺灰色系的休閑服,站在不會被太陽照射到的屋檐下,饒有興味地抱著手臂,認真聽幾位演員頭頭是道的分析。

燕清商挨打的這場戲,正是對劇中人物情感發展起著關鍵轉折作用的重頭戲,演員重視,單勻裁自然更是重視。他悉心安排機位燈光,力求拍出最好的效果。

一切妥當的最後,他對著場中的殷盛問道:“殷總,你可有什麽指教?”

“單導,我純粹是來學習的,”殷盛放下手臂,微笑道:“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單勻裁暗暗腹誹:這位大金主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跑來劇組,美其名曰要了解劇組運行和拍攝藝術。說實話,與這套說辭比起來,大金主來看望金絲雀反倒更能讓他接受。不過,既然出品人沒啥意見,他便指揮演員就位開拍。

作為一名成熟的導演,單勻裁對於鏡頭心中自有把握,很多戲,他甚至可以做到不用把一模一樣的全套戲碼從頭到尾根據全中近特的景別反復地拍來拍去當做素材,極大避免了無謂耗費演員的精力。他拍出來的鏡頭,粗剪之後都比別人精剪的好。正因如此,他對演員的表演極是嚴苛。

如今的鄭斯瀾經過一個多月的磨戲,表演狀況大體上能令單導接受。然而,這一場戲裏,不管是他的表現,還是老戲骨方巖老師的表現,單勻裁都不太滿意。

“斯瀾,你眼睛裏一開始時那種真挨打時的慌亂,傳達得不夠準確。你的神色太過了。燕清商感到害怕的時候,更多的是意外原來這麽疼,他是個混過市井又性子張揚的人,即便害怕也沒害怕到哪裏去。而到後面,他就只是為了忍住疼,不在青梅竹馬面前落面子……”

“方老師,秦肅打燕清商,不是單純做做樣子而已,你的怒意有了,就是下手太輕了,要這樣揮打……”

單勻裁在片場裏拍戲不順時向來都是操著一副大嗓門,不是罵,那高分貝也像罵。如今,他指出演員表演問題,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客氣、溫和,好似一個大漢穿上裙子裝淑女,別扭得讓在場所有演職人員都不適應,也就殷盛不覺得奇怪而已。

鄭斯瀾感到有一絲好笑,很想笑,但始終沒敢笑出來。

單導適才的點評倒不是什麽假話,拿著棍子打人的方巖老師虛虛揮著大棍,根本沒有碰到他的皮肉,就收走了,這打簡直假得不能再假。況且,沒有切身體會的痛感,的確很難激發出真正的情緒,不僅僅是他,方老師也是如此。他想了一想,出聲建議道:“導演,要不,真打我吧?”

“……”

此言一出,現場登時鴉雀無聲。

單勻裁倒是幾乎馬上就要大叫一聲“好”,但顧及殷盛在場,他最後只好咳了一聲,問道:“殷總,你怎麽看?”不管怎麽樣,要真打鄭斯瀾,必須得到殷總的首肯,萬一把人打得怎麽樣,人家怪罪到頭上,卡他經費,那可就完蛋了。要知道,殷盛可是他難得遇到的出錢痛快的投資人。

殷盛瞅了瞅那家法道具,又瞧了瞧鄭斯瀾並非猛男壯漢的身板,淡聲問道:“不會把人打壞?”棍子是真實的紅木大棍,這一棒棒砸下去,屁股非得開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