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事情還得從蕭景曜生日那天晚上說起。

余思行等人高高興興地回了家,玩得十分盡興,蕭元青卻又被蕭子敬給數落了一頓。來來回回也就是那些說辭,生怕蕭元青把人家孩子的心給帶野了,讓人孩子走上玩物喪志這條歪路。

那人家長輩不得上門來找蕭元青拼命?

真以為每個孩子都像蕭景曜那樣多智近妖,聰明得已經快脫離人的範疇了呢?

誰知往常為自己生了個天才兒子而得意的蕭元青,這回卻沒有露出和以往那樣得意的神情,而是懨懨道:“爹,您不覺得,曜兒的日子,太過無趣了嗎?”

尋常孩童喜歡的玩具,蕭景曜都沒興趣。除了偶爾去街上逛逛,看一看自家的店鋪之外,蕭景曜剩余的時間都待在家裏,看書念字,打拳強健身子骨。小小年紀就比□□成的大人還要自律。

作為蕭景曜的親爹,蕭元青得意了這麽多年,但前段時間和劉慎行等一幫紈絝好夥伴回憶起童年時,蕭元青才發現,和他那趣味橫生的童年時光相比,蕭景曜的童年,過得委實太過單調。

蕭景曜自己倒是沒覺得有什麽辛苦的,他畢竟是個偽兒童,心智成熟,又足夠自律。就算是上輩子的真兒童時期,蕭景曜也沒有肆意荒唐胡鬧過。拋開時代差距不談,那時候蕭景曜吃苦的下限其實是比這輩子高的。

但蕭元青哪知道這些,只看到蕭景曜一心撲在念書上,平日裏好像也沒見他和什麽人相處得十分熱絡。

蕭元青一琢磨,這不太行啊。孩子這日子過得可太慘了,他這個當爹的簡直失職!

蕭景曜就聽他爹酒醉後在那兒叭叭反省,“我以前聽人說,有人自己不中用,自己飛不了,就把期望放在兒子身上,希望兒子是個鳳凰蛋,能帶著全家逐步高升。我才不是那樣的混賬!就算我生了個寶貝蛋,也不會強迫他飛。”

“反正我本來也就是個沒出息的,孩子有沒有出息也無所謂,現在家裏也能過,他要是累了,就繼承家業過點安生小日子,也挺好。”

蕭子敬破天荒沒拖下鞋收拾他,而是給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而盡,沉聲嘆道:“我念的書也不多,就記得有一句話叫做什麽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心疼曜兒,又可知曜兒是真心覺得辛苦?我看曜兒更像是樂在其中。”

蕭景曜算是聽明白了,這是快樂教育和應試教育的沖突。也不知道該不該誇一句蕭元青的教育觀念十分先進,千年之後的教育難題,他提前糾結上了。

這兩種教育觀念打架打了很多年,但作為應試教育的受益者,蕭景曜肯定還是更偏向後者一些,甚至還能自覺地當個卷王,卷死對手。

這種程度的學習對他來說,遠遠沒到極限。

但蕭元青的這份心思,卻讓蕭景曜十分動容。

蕭景曜見過太多硬逼著孩子學習的家長,不斷地把自己的焦慮傳給孩子。像蕭元青這種,孩子有天賦,卻因為心疼不想讓孩子卷的,確實是父母中的異類。但是站在孩子的角度,這樣的父親,確實稱得上是一個好父親。

蕭景曜忍不住挪到蕭元青身邊,看著對方略微有些迷離的眼神,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後,蕭景曜引導性地問他,“爹怎麽突然生出這麽多感慨?”

這種傷春悲秋的做派,根本不符合蕭元青傻白甜的畫風。

蕭元青沉默了好一陣,眼眶都紅了,可憐巴巴地看著蕭景曜,癟嘴委屈,“曜兒啊,你余叔叔待不了幾年了?”

蕭景曜登時一個激靈,聲音都不禁拔高了些許,“余叔叔身體有恙?”

沒聽余思行提過余子升最近身體不好啊。

蕭景曜正納悶呢,就見蕭元青紅著眼搖了搖頭,一把將蕭景曜抱過去,脆弱地將頭埋進蕭景曜的肩窩,悶悶道:“他的身子好得很。是余縣令,這是他最後一個任期,再過三年,他就要調離南川縣了。日後山高路遠,怕是很難再有相見之時。”

蕭景曜松了口氣,很是無語,三年後的事情,你現在就開始傷感,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算起來,余縣令在南川縣的任期已經夠久了。他在蕭景曜出生前兩年來的南川縣,今年已經是第九年,再過三年,余縣令在南川縣就待了十二年了,這個時間可不短。官員三年一考評,也不知道這些年他為什麽一直沒有調動。

蕭元青還在那兒感慨,“南川縣不過是中縣,余縣令這些年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朝堂上也沒人,估計下回想升遷,怕是難了。極有可能平調,或者暗降去下縣任縣令。”

大齊以稅收給縣分級,稅收達到十萬石的縣為上縣,三到六萬石的是中縣,不足三萬石的則是下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