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放妻書(第4/4頁)

吳四雙眼一亮:“……嶽統領,可是嶽栩大人?”

同僚望向吳四的目光宛若傻子:“你腦子磕壞了不成,除了他,還能有誰。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誰也得罪不起。”

吳四疊聲道“是”,又拽著同僚的手道:“我聽說,這刑部尚書當日是在宋府被帶走的。”

賀鳴低垂的眼眸擡起,凝眉望著對面刑部尚書臟汙的牢房。

墻壁長滿青苔,血腥味濃重。

賀鳴一點點握緊雙拳。

吳四不曾發覺,還只顧著和同僚閑聊。

同僚嗓音懶散:“可不是,那日賀少夫人也在。”

吳四眼睛更亮了。

先前被嶽栩發現,他連著擔驚受怕數日,如今又聽聞此事,越發篤定宋令枝和嶽栩關系匪淺。

若是宋令枝能在嶽栩眼前美言幾句,他加官進爵的日子指日可待。

吳四唇角笑意漸深,暗嘆自己慧眼識珠,攀上宋令枝這根高枝。

又想著趁賀鳴在獄中這些時日,自己定要好好巴結。

同僚嘖嘖感慨:“還真是一榮俱一損俱損,聽說他府上都被抄了,家人流放,姬妾發賣。當日他耀武揚威春風得意之時,也不知會不會想到今日這般下場。”

獄卒的聲音漸行漸遠,唯有窗外的雨聲依然落在耳邊。

賀鳴皺眉,久久凝望著對面的刑部尚書,他也曾在翰林院見過對方一面。昔日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人,如今卻是豬狗不如,只待一張草席裹住丟出去了事。

賀鳴眼眸低低垂著,想的卻是家中的宋令枝。

……

一日過去了,兩日,三日。

翹首以盼,日夜煎熬。

今夜月明星稀,窗前竹影婆娑。

宋令枝倚在廊檐涼榻上,一雙杏眸無力晦暗。

這兩日她也曾去明府拜見明大人,想從對方得知賀鳴的近況。

可瞧著明大人亦是一頭霧水,只知自己稀裏糊塗被丟進詔獄,又好好地被送出來。

那詩集是明大人拜托賀鳴謄抄的,好端端的拉賀鳴趟渾水,明大人心中過意不去。

這兩日也跟著在京中幫忙走動,疏通關系,想要保賀鳴無虞。

可惜仍是無功而返。

宋令枝滿頭烏發披落在腰間,只挽著一支白玉簪子。

倚著欄杆,依稀可望見湖中自己的影子。眉似青黛,明眸皓齒。

水波蕩漾,層層漣漪漫起。耳邊好似又響起沈硯那一聲輕笑。

“你求他們,有用嗎?”

——有用嗎。

——沒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縱使人人都知賀鳴是被冤枉的,也無濟於事。

翰林院掌院學士為賀鳴遞上的折子如雪花,卻從未聽過乾清宮有消息傳出。

沈硯不懼世俗,更不怕天下人的攸攸之口。

他那樣的人……

宋令枝緩緩伸出手,接住一抔的月光。

朗朗明月落在指尖,可她終究留不住,就像,她留不住賀鳴一樣。

……

月影移窗,清冷光輝透過紗屜子,輕盈灑落在沈硯衣袂。

銀輝迤邐,案上燭光躍動。

沈硯一身暗玉紫蒲紋狐皮大氅,雙眸輕闔,無聲在紙上揮墨。

少頃,又睜開眼,皺眉望著撇向案上的黑墨,不動聲色將方才的臨帖丟入腳邊銅爐之中。

熊熊烈焰映著滿堂月色,很快將宣紙吞噬幹凈。

嶽栩披著一身夜色,踏入沈硯寢殿,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陛下,屬下晚了一步,先太傅剛剛懸梁自縊,救不回了。”

先太傅曾為沈硯和先太子沈昭授課,同為先皇後嫡子,沈昭溫潤親和,如璞玉一般,自然得太傅青睞。

沈昭被囚後,先太傅明哲保身,告老還鄉,卻不想人在曹營心在漢。

解甲歸田,仍是事事惦記著沈昭,欲扶持沈昭上位。

嶽栩低聲,將所查到的一一稟報。

少頃,寢殿重歸安靜。

沈硯漫不經心轉動指間的青玉扳指,那雙深色眸子輕擡,似有所無從嶽栩身上掠過。

“只有這些?”

嶽栩凝眉沉吟,拱手:“是……”

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如芒刺在背,嶽栩搜腸刮肚,倏然低下眉。

“還有,宋姑娘、宋姑娘今夜又在園中等了賀大人一夜。”

沈硯指尖輕頓。

他低眉,無人瞧見眼中的異樣。

嶽栩輕聲:“賀大人剛剛托人,說想見陛下一面。”

沈硯唇角勾起幾分冷意。

嶽栩輕聲:“還有,他托人將此信送去宋府。”

呈在書案上的,是一封放妻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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