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沈硯從未這般厭惡“臣婦”二字(第4/5頁)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雨聲敲碎滿園的寂寥空蕩。雨打芭蕉,樹影參差。

宋瀚遠背著手,擡眸凝視宋令枝。

良久,方輕輕嘆口氣:“隨你便是,只有一點你需謹記。萬事小心為上,切不可逞強。”

宋令枝低頭頷首:“是,女兒記住了。”

……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珠順著檐角往下滾落,樹影在風中搖曳晃動。

詔獄外,官兵腰佩長刀,好不容易捱到三更天,他扶著長刀,長長嘆口氣。

“這鬼天氣,若是淋雨回去,定然濕透了。”

雙手枕在腦後,遙遙瞧見沿著烏木長廊走來的二人,官兵哈欠打到一半,忽的停下。

他笑笑:“吳四,又是來給狀元郎送東西了。”

詔獄關押的犯人眾多,家人想往裏面遞東西,都得經獄卒的手。

吳四在詔獄當差,平日收的賄賂也不少,這些時日賀鳴被關在地牢,宋府送去的東西都由他轉交。

官兵自然也認得,二人心照不宣交換了笑眼。

吳四習以為常,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塞到官兵手中:“大人行行好,小的就是個跑腿的。”

官兵捏著銀子在手中掂量,笑得眼角皺紋都出來了,他往地上輕啜一口。

“呸,不要臉的。這天下誰不知道宋家富可敵國,十兩銀子,你打發叫花子呢。”

吳四笑得湊近官兵:“多的明日再拿來孝敬大人,今兒夜深,大人還是早些回家。”

吳四就在詔獄當差,官兵也不怕他跑了,伸出手指頭:“說好了,明日你若是沒拿來……”

他伸手,往吳四後腦勺招呼了一巴掌。

吳四連連大喊不敢。

官兵擺擺手:“去罷,我在這給你守著,一刻鐘就得出來,別讓人發現了。”

吳四一疊聲應“是”。

轉身剛往前走了兩三步,忽見官兵回首,他突然揚高身,視線不經意從宋令枝背影掠過。

“等等,你後面跟著的,怎麽是個生面孔,新來的?”

宋令枝面上淡定,轉身拱手。

她臉上塗了厚厚的粉末,又讓秋雁在右臉上點上大片紅斑。

觸目驚心。

官兵猝不及防瞧見那一大片紅斑,猛地嚇一跳:“這什麽,嚇我一跳。”

吳四打著哈哈上前,嫌棄將人往身後趕:“滾滾滾,別嚇到大人了,長得一副醜樣子。”

宋令枝趁機埋低腦袋,又往後退開好幾步。

瘦弱身影在雨中瑟瑟發抖,顫栗不止。

官兵目光在宋令枝臉上上下打量:“奇怪,是新來的嗎?我怎麽沒見過。你、你再擡起頭來。我怎麽覺得這這張臉好像……”

官兵擡腳走近。

宋令枝心中咯噔一跳。

她緩緩、緩緩擡起頭,故意別過右臉。

那片瘆人的紅斑又一次落在官兵眼中。

官兵連著後退好幾步,他飛快別過臉:“惡心死了,快走快走!沒的臟了老子的眼!”

宋令枝重重松口氣,緊繃的肩頸舒展。

吳四和她使了一個眼色,轉首和官兵說了幾句好話。

“別氣別氣,今夜若不是尋不著人,小的也不好找他上來,往日他就在後面伺候,大人自然沒瞧過他。”

吳四拱手作揖,好話說盡,“小的這就帶他過去。”

言畢,吳四趕忙帶著人朝地牢走去。

“少夫人,等會小的就在門口守著,少夫人最多半刻鐘就得出來,不能再耽擱了。”

宋令枝咬緊唇,眼前地牢陰暗潮濕,她心中忐忑不安:“我知道了。”

雨聲轟鳴,無數雨珠敲打在頭頂上方的廊檐上。

吳四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宋令枝:“這傘夫人拿著,這裏面人多眼雜,恕小的冒犯,不能為夫人撐傘。”

宋令枝搖搖頭:“無事,我……”

聲音戛然而止。

雨霧飄渺的夜空,一輛馬車由遠及近,車軲轆聲打斷了宋令枝的言語。

方才還和吳四說笑的官兵,此刻卻恭敬上前,他故意揚高聲:“嶽統領,您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嶽統領,嶽栩。

宋令枝心中一驚,忙忙低下腦袋,連連往後退去。

雨絲搖曳,嶽栩一身玄色長袍,腳踩烏皮六合靴,面容凜然,自馬車上而下。

“都下去。”他聲音輕輕,穿過雨幕,目光忽的落到宋令枝臉上,“你,留下伺候。”

吳四眼眸瞪圓,還想著拿自己替宋令枝。

倏地對上嶽栩冷淡一眼:“還不快滾。”

吳四不敢多言,抱頭如鼠竄。

安靜烏木長廊下,唯有雨聲依舊。

隔著朦朧雨幕,宋令枝望見嶽栩畢恭畢敬,挽起車簾一角,撐傘護送一人下了馬車。

那人一身墨綠瑞獸紋素短緞氅衣,眉眼冷淡如山月,一步一步,朝宋令枝走了過去。

久不在人前露面的沈硯,今夜第一回 踏出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