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枝枝,你知道怎麽做的

夜涼如水, 土潤苔青。

長街空無一人,只余細雨飄搖。倏然,一陣馬蹄之聲響起, 魏子淵策馬狂奔, 如松柏身影穿過雨幕。

身後王宮巍峨, 絲竹蕭管之聲被遙遙拋在身後。

宮門口,公主瞠目結舌, 目瞪口呆, 滿腹愁思落在緊攥在一處的絲帕上。

侍女憂心忡忡,撐傘踱步至公主身側, 放軟了聲音道:“公主, 夜裏冷, 先回去罷。”

雨珠落在青石板路上,清脆作響, 一眾宮人雙手捧著漆木茶盤,悄聲自長廊下穿過。

細樂聲喧,禮樂奏響, 隱約還能聽見弗洛安王爽朗洪亮的笑聲。

許是吃醉了酒, 又或是失而復得的激動,公主從未見過父王這樣的作派。

她暗暗咬緊下唇。

王後身邊的嬤嬤提著玻璃繡球燈出來, 滿臉堆笑:“公主怎麽站在這?”

話落,又左右張望, “二王子呢,王後剛剛還在尋他呢。”

公主踟躕:“二哥哥他……”

一鼓作氣,公主猛地拂開袖子, 快步朝前走去, “備車, 我要出宮。”

嬤嬤愣在原地,忙忙上前攔住人:“公主公主,這可使不得,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是公主同二王子不和。”

公主氣惱,不管不顧:“二哥哥也出宮了。倘若有人問起……”

一雙綠寶石明亮的眼珠子轉動,公主嗓音俏生生,“你就說當年救哥哥一命的恩人還在路上,我同哥哥一起接人去。”

話猶未了,公主提裙,頭也不回沖向雨幕,徒留嬤嬤站在原地,大喊讓人回來。

瀟瀟雨幕模糊了兩道出宮的身影。

馬蹄漸起,魏子淵尚不知曉公主也齊齊追了出宮。

搖曳的雨絲潑在他眼睫,長袍沾染著水霧,深一塊淺一塊。

客棧近在咫尺,然一路走來,魏子淵卻不曾撞見宋令枝的馬車。

心中的不安漸濃,馬肚夾緊,魏子淵高高揚鞭,恨不得插翅飛到宋令枝身前。

呼嘯秋風在耳邊掠過。

終於,他望見沉落在雨幕中客棧的檐角,再往前,是兩盞掐絲琺瑯蓮紋燈籠。

宋令枝的馬車停在客棧後院,身旁空無一人。

馬車旁——

魏子淵翻身下馬,視線忽然頓住。

馬車旁掉落著一支玉簪,玉簪碎成兩半,混著泥土汙垢。

正是他先前打發宮人給宋令枝送來的。

雨霧如陰霾,遍布周身。似乎是為了印證心中不好的預感,魏子淵遽然仰頭望。

驟縮的瞳孔映照出滿天的夜色。

半掩的支摘窗前,一道頎長身影玉立。

宋令枝不知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多久,雙足麻痹,冷意侵肌入骨。

錦匣觸手可及,離指尖只有短短半寸之距,她卻再也不想要了。

昨日蔓延在鼻尖的檀香果真不是自己大驚小怪,沈硯真的跟過來,就在弗洛安。

就在自己……眼前。

雨聲淅瀝,點點雨珠順著檐角滾動。

房中尚未掌燈,光影晦暗不明,沈硯一雙黑眸冷冽森寒,勾起的唇角半點笑意也無。

落在錦匣之上的手指骨節勻稱,指節輕曲。

他垂眼,一雙黑眸沉沉,陰森寒冷。

青銅扣子“噠”一聲,錦匣輕輕掀開,滿目玲瑯璀璨瞬間闖入宋令枝視線。

沈硯隨意捏起一支金鑲玉步搖,瑩潤透亮的寶石鑲嵌在步搖上,他啞然彎唇,漫不經心朝宋令枝望去。

玉簪尖銳,宋令枝喉嚨一緊,只覺周身顫栗不止。

撐著妝台的手指輕輕顫動,雙足失了力氣,宋令枝差點站不穩摔倒。

“……怕朕?”

玉簪輕挑起宋令枝的下頜,淩厲的簪子尚未碰到宋令枝下頜。

倏地,沈硯右手用力,玉簪輕而易舉在他手中碎成兩截,裂端的粉末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在宋令枝眼前飄下。

顫抖遍及全身,脊背僵硬,宋令枝下意識往後退去。

下一瞬,玉簪陡然被沈硯丟開,那只白凈修長的手指輕擡起宋令枝的下頜。

許是剛剛簪子紮破沈硯的掌心,鼻尖隱約有血腥味彌漫。

宋令枝身子一顫,雙足力氣喪失,動彈不得。

抵在自己下頜的力道逐漸加重,久違的窒息感如潮湧般,疊著往日的噩夢,席卷宋令枝全身。

“松……”手。

最後一字還未落下。

驀地,沈硯忽然松開人,禁錮自己的力道不再,宋令枝四肢無力,跌坐在沈硯腳邊。

喉嚨生疼,宋令枝連聲咳嗽,刹那,水霧氤氳雙眸。

沈硯俯身,轉眸輕瞥窗外一眼,似不經意:“魏子淵,弗洛安王的二子……”

他輕哂,唇角勾起幾分譏誚和嘲諷,“他倒是有本事。”

竟能在沈硯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將宋令枝帶到弗洛安。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宋令枝不寒而栗。顧不得嗓子的嘶啞,宋令枝半跪著起身,纖細手指緊攥沈硯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