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罷了

“娘娘, 昨夜三皇子又留那女子在房內,奴婢細細查過了,那姑娘應是商戶之女, 小門小戶出來的, 成不了大事。”

臨窗貴妃榻上鋪著洋罽, 左手設一對高幾,上面供著各色杯箸酒具, 屏開芙蓉, 錦繡滿地。

青花纏枝三足香爐燃著百合宮香,皇後臥在貴妃榻上, 美目輕闔, 她一手揉著眉心, 聽著侍女跪在下首回話。

前兒沈硯帶人回府,又大張旗鼓處置了她送去的青杏, 皇後生氣之余,也怕那女子身份有異,讓人細細查了一番。

“……成不了大事?”

美目輕擡, 皇後冷笑一聲, “我聽聞那丫頭姓宋,江南宋家, 可不是什麽小門小戶。”

天下誰人不知江南宋家富可敵國,宋瀚遠更是愛女如命, 若是沈硯真和宋家牽扯上……

皇後沉下臉。

侍女莞爾:“奴婢先前也憂心,特地尋人問了一番。娘娘您猜如何,宋家嫡女已然出嫁, 宋瀚遠膝下又只有一女, 若她真是宋家的, 也不過是旁支,成不了氣候。且若真是世家貴女,哪會無名無份跟著三皇子,也不怕人笑話?”

皇後冷若冰霜的一張臉終展露笑顏,她點點頭,牡丹薄紗菱扇輕執在手心,皇後笑靨如花。

“本宮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同本宮生疏了些,你說說,手心手背都是本宮的孩子,本宮哪會不疼?只是硯兒終歸是……”

皇後輕嘆一聲,雙眼染上淚珠,擡手輕拭。

眾人忙著安慰一番。

皇後嘆息:“到底是青杏那丫頭沒福氣,硯兒府上那姑娘,可打聽是何時在他身邊的?”

皇後皺眉,“他不是去五台山祈福的嗎,佛門聖地,怎會有女子在旁隨侍?若是讓人知道了,豈不是得笑話本宮教子無方?”

侍女趕忙道:“殿下倒也不是那起子不知分寸的人,那女子是殿下回京碰上的。想來是瞧出殿下非富即貴,做些春秋大夢罷了。寒門小戶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想著攀上高枝往上爬?”

侍女輕輕為皇後順背:“娘娘也不必憂心,若殿下喜歡,留在身邊做個侍妾就好了。左右不過一個侍妾,娘娘犯不著為她憂心。”

皇後搖頭:“本宮倒不是為她憂心,只她若是沒規沒矩的,丟了還是本宮的臉。罷了,挑個教養嬤嬤過去,好生教教她規矩。這京城雖好,卻也不是人人都待得住。”

正說著話,忽聽宮外小太監通傳,說是三皇子到了。

緙絲屏風後轉過一道頎長影子,眉目清冷,神色淡然。

沈硯一身玄青圓領袍衫,從容不迫。

皇後忙忙下榻,笑意落在她唇角:“硯兒來了,快請進來。”

話猶未了,雙眼淚先流,皇後聲音哽塞:“快讓母後瞧瞧,可是高了瘦了?五台山天高路遠,路途跋涉,也虧得你這孩子為你長兄著想,一走就是這麽多天,也不知多給母後寫信。”

皇後擡手拭淚,又連聲打發宮人,“快拿芙蓉乳酪來,硯兒最愛這個。”

沈硯不動聲色垂眸,長指輕撫過手上的青玉扳指,只覺眼前的慈母甚是無趣。

他並不愛吃芙蓉乳酪,宮裏真正愛吃這道膳食的,應是太子才是。

擡眸,上首的皇後遍身綾羅綢緞,珠玉寶氣,她笑得溫和,好似真的為沈硯的遠行憂心掛念。

沈硯默不作聲垂下眼眸,倏然想起自己出府前,宋令枝戰戰兢兢站在自己身側。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瑩潤白凈,垂首斂眸,屈膝跪在自己身側,為自己更衣。

宋令枝著實蠢笨,連著三日,也不曾學會,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青玉革帶,她至今都學不會解開。

宋令枝落在自己腰間的手瑟瑟發抖,指尖泛著瑩白之色。

那雙望向沈硯的眸子永遠蘊滿驚恐不安,很像他先前養的那只狸奴。

琉璃眼熠熠,顯然是怕極了自己。那狸奴怕雖怕沈硯,每到夜裏,卻還是忍不住偷偷趴在沈硯枕邊,挨著他睡,毛茸茸的胖爪子隔著錦衾,輕碰沈硯。

宋令枝卻不會,每每躺在榻上,都恨不得離沈硯遠遠的。待沈硯睡熟,又卷著錦衾偷偷跑去外間睡。

宋令枝的驚恐和畏懼擺在臉上,半點也不做假,和上首虛偽至極的皇後相比,倒還是宋令枝有趣些。

沈硯勾唇,唇間溢出一聲輕笑。

皇後正說得盡興,驀地聽見沈硯這一聲笑,好奇往下首望:“硯兒這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了?”

沈硯淡聲:“府上的事罷了。”

皇後彎唇:“倒是忘了,硯兒如今府上來了一位妙人。母後聽說,那姑娘姓宋?”

沈硯“嗯”一聲,不冷不淡。

皇後:“宋姑娘家中是做什麽的,可有長兄父母?你若是喜歡,收她在屋裏伺候也無妨。只是你如今還未成親,到底也該顧忌著些,那正房怎能隨便讓人住?讓人知道了,可是要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