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枝枝,朕等你……好久了(第3/7頁)

心中的羞赧逐漸褪去,宋令枝坐立不安,心中無端湧起不安之感。

前世她也是這般,在喜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那夜的陰影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宋令枝沒來由一陣心慌,心口起伏不一。

正欲起身喊人,驀地,槅扇木門被人輕輕推開,檐

下夜雨湧入,飄零雨絲落在木地板上。

宋令枝面上怔忪:“賀……”

一語未了,宋令枝先收聲。

他們今日成過親拜過堂,依例,她該喚賀鳴一聲“夫君”才是。

“夫君”二字在唇齒上碾轉半晌,宋令枝終還是發不出聲,她眉眼低垂,雙頰宛若染上胭脂。

宋令枝聲音極輕極輕,似雨落無聲:“夫、夫君。”

綢緞蓋頭低垂,視野輕掩,宋令枝只能望見一隅的袍衫。

背後羅漢床上灑滿紅棗蓮子,多看一眼,宋令枝都覺得臉紅。

沒有嬤嬤在,宋令枝腦中如亂麻,完全記不清自己該做什麽。

透過縫隙瞥見矮幾上的酒盞,宋令枝如釋重負:“是不是、是不是該喝……合巹酒了?”

耳邊落下低低的一聲“嗯”,那聲音極淡,似乎是被人刻意壓低的。

宋令枝沉浸在新婚之夜的緊張中,不曾留意。

三足琺瑯鎏金獸耳香爐燃著熏香,矮幾合巹杯中盛滿酒液,宋令枝挽著男子的手,喜服輕拂空中。

她仰頭,一飲而盡。

合巹酒辛辣嗆人,宋令枝連連咳嗽兩三聲,垂首欲尋榻上的絲帕。

轉首之際,那一方絲帕已到了她眼下。

宋令枝伸手接過:“多謝賀哥哥。”

繡著五彩絲線的絲帕紋絲不動,仍停留在男子手中。

宋令枝沒能拽走,她好奇擡眸:“……賀哥哥?”

滿屋寂靜,靜悄無人低語。

宋令枝心中疑慮漸起:“你……”

話猶未了,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廊檐雨聲滴落,賀鳴溫和的笑聲順著雨聲傳來:“都下去罷,這裏不用人伺候。”

喜房宋令枝不用旁人伺候,只留了廊檐下兩個坐更的婆子。那婆子本就困得哈欠連天,聽賀鳴如此說,哪有不願的道理。

領了賞銀,又說了幾句吉利話,婆子點頭哈腰,福身退下。

喜房內。

宋令枝渾身徹骨冰寒,擋在眼前的紅蓋頭不知何時飄落在地。

四目相對。

沈硯眼中平靜淡然,燭光躍動在他眉宇,沈硯面上淡淡,並無多余的情緒。

“你、你……”

惶恐之色堆砌在眉眼,宋令枝眼中滿是慌亂不安,瞪圓的一雙眼睛映著沈硯如青竹的身姿。

前世她曾滿心期待的,在喜房盼了又盼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然宋令枝卻只覺得驚恐,如見到地府閻王惡鬼。

沈硯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京中有事,他不該是……

瞳孔緊縮。

顫抖的雙手握不住那一方輕盈的絲帕,宋令枝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飄落在地。

她本就不善酒力,先前又一口悶下整整一杯。

眼前陣陣發黑,染著鳳仙花汁的長指甲緊掐掌心,宋令枝強撐著穩住心神:“你怎麽會……”

槅扇木門被人推開半隅,賀鳴的笑聲穿過清寒雨幕,落在宋令枝耳邊。

“宋妹妹,我替你取來芙蓉糕,你一日未吃東西,先吃點糕點墊墊。”

“……宋妹妹、宋妹妹?”

“你若是不喜歡,我再讓他們送別的來。”

眼花繚亂,宋令枝身子漸漸撐不住,只覺得頭疼欲裂。

緙絲屏風後映出一道長長身影,賀鳴端著漆木茶盤,一步步走近。

不,別進來,別……

視線模糊,宋令枝只依稀望見賀鳴徐徐走來的黑影,以及對方震驚不已的目光:“嚴公子,你怎麽會在……”

銀光閃現,利劍出鞘。

劍刃銳利,劃破賀鳴袍衫。

沈硯一劍捅穿了賀鳴肩膀。

“聒噪。”沈硯冰冷丟下兩個字。

鮮血直流,滿地斑駁刺紅了宋令枝雙眸。

她泛紅著雙目撲過去,卻只能接到滿手的血腥。

賀鳴似斷了線的紙鳶,無力垂落在地。

“賀鳴、賀鳴!來人,快來人——”

窗外一聲驚雷乍起,銀蛇驟現,亮白光影映在宋令枝臉上。

身後,沈硯一步步走近,楹花窗子倒映著沈硯頎長身影。

夜風拂過沈硯廣袖,他俯身,白凈手指勾起宋令枝下巴。

沈硯低聲一笑。

“枝枝,朕等你……好久了。”

……

——朕。

雨勢驟急,豆大雨珠敲落在窗欞上,婆娑樹影透過紗屜子,陰潤映在地上。

樹影枝節盤虬,再往上,是一抹紅色絳紗袍。

沈硯低低垂首,深黑如墨的眸子似笑非笑,陰寒冷冽。

宋令枝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滿目驚恐。

颯颯風聲掠過楹花窗子,似女子在低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