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硯:該喚他陛下才是

雨霧蒙蒙,烏木長廊掩在煙雨之中,沈硯默不作聲,拂袖離去。

嶽栩亦步亦趨跟在沈硯身後,一手撐著油紙傘。

他既擅用毒,自是知曉墜仙丹的厲害,若是尋常醫者,根本辨不出,也無解藥。

雨水濺落,不多時,青石板路水霧泅濕。

沈硯走得極快,玄青袍衫在風中拂起又落下,心口忽的疼痛難耐。

青玉扳指緊攥在手心,紅印顯而易見。

左手手腕處,亦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沈硯垂目,如煙霧眼睫低垂,白凈手指輕撫過那道傷痕,沈硯眼中掠過幾分狠戾。

墜仙墜仙,無人比他更清楚墜仙之痛,百爪撓心,似有千萬螻蟻鉆心刺骨。

心口又一次泛疼,沈硯捂著心口駐足,雨霧籠在他頭頂。

頭暈眼花,眼前陣陣發黑,手腕上的舊傷好像也開始泛疼。

嶽栩慌張上前,緊縮的瞳孔暴露了他此時的焦急不安。

他趕忙上前扶住:“主子!”

玄青衣袍染上雨霧,沈硯擡手,雙唇闔動,尚未來得及發出只言片語,倏地眼前一黑,沈硯整個人直直往後倒去。

耳邊只剩嶽栩的驚呼:“殿下!殿下!”

……殿下?

思緒紛雜錯亂,沈硯雙眉緊皺。

隔著雨幕,他好像看見了金鑾殿上,文武百官朝自己叩拜,擁自己稱帝。

他聽見一聲高過一聲的“陛下萬歲萬萬歲”,

眨眼腦海又晃過宮中夾道,日光惱人,宋令枝一身素白綿裙,福身請安:“見過陛下。”

腳下趔趄,沈硯再也撐不住,意識混沌的前一瞬,他只能聽見嶽栩緊張的呼聲:“——殿下!”

怎麽是殿下,他不該是……陛下嗎?

煙雨淅瀝,金明寺的鐘聲遙遙傳來,空中梨花香交疊。

沈硯徹底沒了意識。

……

臨月閣院中烏泱泱的一地,侍女垂手侍立,有膽大者踮起腳尖,悄聲往裏張望。

那窗紗乃是秋香色,遠遠望著,似碧玉環佩。

暖閣內,紫檀嵌玉屏風立著,一著深色長袍的老朽坐在太師椅上,手上拿著一方眼鏡。

紅綾裹著的錦匣內放著一顆棕色藥丸,大夫湊近瞧,半晌,終收回眼鏡。

他朝宋老夫人點點頭:“看著和醫書所記一樣,應當是還魂丹沒錯了。”

眾人長呼口氣,眉梢眼角雀躍盡顯。

白芷和秋雁喜極而泣,這麽些天,兩人的眼睛都哭得紅腫,如杏仁一樣。

相互挽著手,秋雁聲音哽塞:“太好了太好了,姑娘有救了。”

滿屋子的人悄悄拿絲帕拭淚,獨上首的宋老夫人皺著眉,命人備下賞銀送走大夫後,宋老夫人拄著沉香拐杖,面上憂愁不堪。

柳媽媽取來青緞引枕靠在宋老夫人背後,她輕聲:“老夫人,這還魂丹找著了,你也不必再憂心,方才大夫不是說了,只需半個時辰,姑娘便可轉危為安。”

那還魂丹是宋老夫人散盡好些家財換來的,價值連城。

宋老夫人捂著心口,滿是皺紋的一張臉愁雲慘淡:“不知怎的,我這心總覺得不安。”

柳媽媽溫聲寬慰:“想來是這幾日累著了,老夫人何不喚大夫前來瞧瞧?”

宋老夫人嘆息:“倒不是為著這個,罷了,瞧瞧枝枝去。”

帳幔挽起,宋令枝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孱弱蒼白。往日那雙能說會道的眼睛緊閉,薄唇緊閉,血色全無。

腕上的脈象虛弱,宋老夫人挽著宋令枝的手,眼中垂淚。

柳媽媽捧來錦匣,又命白芷端上溫水:“老夫人,老奴伺候姑娘用藥罷。”

那還魂丹躺在紅綢之中,宋老夫人輕瞥一眼,淡聲:“我來罷,你扶著姑娘,仔細別讓她叫水嗆著了。”

柳媽媽依言照做。

園中雨絲飄渺,眾人目不轉睛,恨不得目光穿過屏風,去看那還魂丹的妙處。

倏然,園中一道青灰影子掠過,魏子淵疾步如風,穿過影壁,唬得檐下的丫鬟一跳。

宋老夫人在暖閣聽見:“何人在門口喧嘩?”

丫鬟忙揚高聲:“老夫人,魏子淵有要事找。”

氈簾挽起,魏子淵垂手入屋,伏首跪地。

宋老夫人忙讓人扶起,又命看座:“丫鬟說你有要事尋我,可是為著枝枝的事?”

魏子淵不語,只低頭,借茶水在案上落下兩字:試藥。

宋老夫人一驚,扶著柳媽媽的手站起,細細端詳魏子淵,又轉首望榻上奄奄一息的宋令枝。

層層帳幔後,宋令枝無聲無息,面容憔悴,似一尊通透易碎的璞玉,惹人憐愛。

那還魂丹還在案上,無人敢觸碰一二。

宋老夫人一手拄著木拐,眉間緊攏:“你這孩子想得倒是仔細,只是這一時半會,我上哪去找人……”

魏子淵不假思索跪地:我。

他在外謀生數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自是見過不少騙子坑蒙拐騙,還有人因此喪命。聞得宋老夫人尋得還魂丹,魏子淵當即趕來臨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