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孟弗淵中午抵達機場。

和考察團隊的人一道吃了頓飯, 回公寓稍作休息之後,去了趟公司。

裴卲人不在,所以他也不知道桌上放的那只皮箱是什麽來歷, 只以為是哪個合作夥伴送來的新年禮盒。便將其放到了一旁,暫且懶得打開。

後來突然意識到,用皮箱裝東西, 一貫是陳清霧的風格。

於是急忙拿了過來,將其打開。

一套茶具,一壺四盞。

清潤剔透的灰青色,恍如落雨天,雲霧四起,那遠方群山裏衍出來的一點點青。

箱子裏還有張手寫的卡片。

「去年去安姐的茶室喝茶,突然動念要送你一套茶具, 以作回報。

拖到現在才完成,因為中途幾次不滿意,推翻重來。

直到你生日之前,終於燒出了我滿意的釉色。

我想命名為霧裏青。

生日快樂。

別人對我的贊美, 不過是灰燼。

你對我的非難,也是嘉獎。(*)

1月17日

陳清霧」

來不及細細賞鑒, 立即出發,往南城趕去——他原本定了明天才回家。

下高速進入市區時,暗透的天開始下雪。

路上堵成一片,車燈連著車燈,處處是趕著過年回家的人。

好似開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終於抵達。

他在落雪的庭院裏抽了一支煙, 整理過心情,方才邁上台階。

正要開門, 恰逢保姆走了出來。

詢問得知,陳清霧和孟祁然都不在,保姆說,可能兩人一塊兒出門了。

進門聽見茶室裏傳來笑聲,他疲憊得不想立即去應酬,於是悄無聲息地上樓,打算先回臥室洗個澡,換身衣服。

經過書房,卻發現那門是虛掩的。

未經允許不得入內,是他訂立的規矩,家裏無人敢違反。

於是當即停下腳步,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

推門,適應黑暗,認出窗邊站著的人是誰,稍作怔愣,隨即生出難以抑制的薄怒。

她是不是以為,趁他不在的時候,踏足他的空間,就仍然可以不作數?

“……誰讓你進來的?”

陳清霧明顯被嚇了一下,“我……”

沒等她出聲,孟弗淵反手摔上了門,也不開燈,徑直朝她走去。

下雪的緣故,室外比平日明亮幾分,後院裏也亮著燈。

那昏朦的光線照進來,已足夠分辨陳清霧的輪廓。

他脫了身上大衣,往不遠處書桌上一扔。

直接伸手,一把擭住她的手腕,拽著她,不由分說地往角落的單人沙發那兒走去。

“孟弗淵,你聽我說……”

他害怕再從她的口中,聽到第二回 “不作數”,於是冷聲打斷,“有你說話的時候。”

陳清霧被按在了單人沙發上。

孟弗淵傾身而來,她睫毛顫抖,立即閉眼。

忽覺室內一亮。

才反應過來他是伸臂去拉她身側,那盞復古落地燈的拉繩開關。

孟弗淵退後,在對面的木質茶幾上坐了下來。

寂靜的幽室,燈光昏黃。

孟弗淵仿佛幾分煩躁地松了松衣領,又從口袋裏摸出香煙。

他敲出一支,低頭點燃,將簇新的打火機隨意一扔,籲出一口煙霧,方才擡眼,看向她,“這些話原本不想告訴你,因為說出來未免有道德綁架之嫌。”

陳清霧無端幾分緊張,手掌扣住了沙發邊緣,望向孟弗淵,等他的下文。

孟弗淵卻一時垂下目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你疑惑過嗎,清霧,為什麽只有祁然的名字裏,有父母雙方的姓氏。”

沒有預料到的開場。

但陳清霧沒問什麽,點了點頭。

當然疑惑過,也曾經問過廖書曼,淵哥哥不會不是親生的吧。廖書曼說簡直無稽之談,孟弗淵是她看著從產房裏抱出來的。

“……他們是相親結婚的。我爸那時候和初戀因為家庭原因分手,在長輩安排之下,跟我媽相親,三個月之後就結婚了……”

結婚之後,夫妻二人關系一度非常冷淡。

或者說,是孟成庸單方面的冷淡。

孟成庸最早在機電廠裏工作,祁琳是廠裏的人事。她一早就對孟成庸有好感,於是拜托了媒人幫忙牽線搭橋。

原本以為的幸福新婚生活並未出現,一切都味同嚼蠟。

這般持續了三年,某天,孟成庸與初戀重逢了。

那時初戀剛離婚,整個人意志非常消沉。孟成庸無法棄之不顧,於是忍不住來往照拂。

後來,孟成庸下定決心,準備和祁琳離婚,與初戀重拾舊愛。

就在這個時候,祁琳發現自己懷孕了。

雙方家庭輪流施壓,又加之拿掉小孩終究於心不忍,孟成庸最終選擇了放棄初戀。

而他真正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

那對於祁琳而言,是無法形容的五個月,每日都在屈辱與煎熬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