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陳清霧震驚得一時失語, 忙將只開了半扇的門完全打開,“快進來!”

雨實在太大了,孟弗淵收了傘, 蓄留的雨水順著傘尖淌下,一瞬便在水泥地面匯成一攤。

“放在門口就行。”陳清霧說。

孟弗淵卻只握著傘柄,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受傷了沒有?”

陳清霧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孟弗淵可能是望文生義了。

“沒有,我沒事。是我沒有表述清楚,炸窯不是窯炸了的意思,是說窯裏的東西燒炸了。”

孟弗淵輕緩地呼了口氣,“沒事就好。”

陳清霧很難形容此刻心情。

外頭雨這麽大,能見度一定很低, 安全起見大家都選擇閉門不出,孟弗淵卻冒雨駕車過來,就為確認她有沒有出事。

孟弗淵擡起傘,另只手也擡起來, 似是打算去撳開傘按鈕。

……這是,確認她沒事便準備立即原路返回的意思?

陳清霧忙說:“先進來坐一下吧!雨這麽大開車不安全。”

孟弗淵頓住動作。

陳清霧當即一把將他手裏的傘奪了過來, 靠著門框旁邊的墻壁一立。

孟弗淵這才擡腳往裏走去。

陳清霧指了指沙發,“先坐一下,我燒個熱水。”

孟弗淵坐下之後,往工作區安置電窯的位置看去一眼,門是打開的, 地下些許碎片, 旁邊放著一只垃圾桶。

目光回收,去尋陳清霧的身影。

她將燒水壺接滿了水, 放在底座上,按下開關,隨即轉身往後方走去。

一道白墻相隔,不知後方是什麽布局,猜測可能是她休息的地方。

半分鐘後,她去而復返,手裏多了一張白色浴巾。

陳清霧走到孟弗淵跟前,將浴巾遞給他。

“謝謝。”

孟弗淵接過,只象征性地擦了擦手。從停車的地方走到工作室門口這一段有些積水,他涉水而來,鞋襪和褲腳打濕了,但當下也不大方便處理。

陳清霧遞了浴巾之後,就在對面的單人椅上坐了下來。

很是局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上一回在奶奶的壽宴上也是,分明孟弗淵就坐在她的右手邊,她卻全程沒跟他說到三句話。

孟弗淵目光輕掃過她一眼,“在做訂單?”

“嗯……”陳清霧回神,“給人做一套餐具。”

明顯感覺到孟弗淵還有些擔心炸窯的事,她便多解釋了兩句,“炸窯其實挺常見的。可能這兩天氣壓變化,窯內殘留了一些水汽,升溫過快就導致坯體炸掉了。”

孟弗淵點了點頭。

那種不自在的氛圍,並沒有因為孟弗淵找的這話題而有所緩解,反倒似乎變成一種有實體的物質橫亙在他們之前。

水燒開,自動跳閘。

陳清霧第一時間起身,快步走去。

她從杯架上取下一只白色粗陶的馬克杯,涮幹凈以後,拎起水壺將馬克杯注水到三分之二。

重回到茶幾那兒,將水杯遞到孟弗淵手邊。

孟弗淵說了句“謝謝”,握住杯耳端起來。指骨輕挨杯壁,材質厚實,盛了開水也不覺得燙手,只有一脈一脈的溫熱散過來。

“自己做的?”

“嗯。專門招待客人的杯子。我喜歡用厚厚的杯子喝熱水,有種安全感。”

水還很燙,無法入口,白霧繚繞而起,孟弗淵看一眼,先將杯子放下。

他也感到氛圍的凝澀,好似壽宴那日迎賓的陳清霧,不願意卻又不得不勉強擺出歡迎的姿態。

她此刻必然很覺得困擾。

正醞釀告辭的話,孟弗淵瞥見了茶幾上的一沓照片。

他凝目望去,“是莊老師的那組瓷碗?”

“嗯。”

孟弗淵擡手將照片拿了起來,隨意翻了翻。

噴印出來的照片,色彩與細節非常還原。

“做什麽用的?”孟弗淵問。

陳清霧猶豫。

孟弗淵察覺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擡頭朝她看去,他想起來,上次在壽宴上她有個瞬間看向他,也是這樣的神情。

“清霧,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很怕會麻煩你。”

“你先說。”

陳清霧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取出了壓在筆記本電腦下方,打印出來的那一份“拾珠計劃”的文档,遞給孟弗淵。

孟弗淵接過,一邊翻看,她一邊簡要介紹:“是翟老師和瓷都幾個資深的陶瓷藝術家,聯合發起的一個展覽計劃,第一屆計劃展出10位陶藝師的作品。總策展人也非常專業,做過很多高規格的陶瓷展。我的一位師兄是負責人之一,一直催我交報名材料。”

“你不告訴我,是因為需要我去聯系我那位朋友?”孟弗淵擡眼,盯住她。

“……嗯。”

“這純粹是一件公事。如果能夠促成莊老師的作品被更多人欣賞,我義不容辭。”

陳清霧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