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孟祁然就分不清楚。

所以在他眼裏,她似乎永遠都在不高興。

而她真正不高興的時候,他的道歉也永遠不對症。

陳清霧小口抿著石榴汁,心想,看來甜品治不好她的不快樂。

孟弗淵打量著她,“和祁然吵架了?”

“沒……”陳清霧回神,“我跟他基本不吵架。”

“你不必過分擔待祁然。他比你大,應該他多擔待你。”

陳清霧總覺得孟弗淵有些洞若觀火的意思,不由擡頭看他一眼,但他神情很淡,看不出什麽。

“他只比我大一周而已……”

“大一分鐘也是大。”

陳清霧被逗得勾了勾嘴角,因為想起來好像這話祁阿姨也說過。

這一閃而逝的笑容,讓人忍不住一再細看。孟弗淵極力克制,別過臉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也趁機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陳清霧拿起筷子,挑了箸拉面嘗味,表情一亮,“好吃。”

“那就好。”

陳清霧安靜地吃了會兒面,對面的孟弗淵才又開口,仿佛是隨口一問的語氣,“元宵你好像沒回家。”

“嗯……”陳清霧咽下食物,將筷子擱在碗沿上,“在準備參展的事,實在太忙了。”

見孟弗淵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陳清霧復又拿起筷子。

孟弗淵原是打算再問一問她的近況,但他知道她一直有個習慣,想了想就先作罷:

長輩說“食不言寢不語”,其實這話就是唬小孩的,他們自己哪次在飯桌上不是高談闊論口若懸河。

只有陳清霧這樣性格較真的傻瓜,將這一條執行得特別徹底,吃飯時每回輪到自己開口,必會停下手裏筷子,說完了再啟筷。

因為這,她吃飯非常慢,通常都是最後一個下桌的。

孟弗淵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小學時陳清霧挨過陳父的訓斥,說大家都吃完了,就等她一個人,兩口就能扒完的飯,怎麽就吃得那麽艱難。

他尤記得那時候陳清霧紅了臉,飛快地將米飯往嘴裏塞,低垂的眼睛裏分明含了一包眼淚。

但她倔強,直到下了桌,才一個人沖到洗手間裏去抹眼淚。

他覺得大人們有點太欺負她了,所以後來凡是兩家聚餐都會有意吃得慢一些,不叫陳清霧是最後一個。

眼下要是同她聊天,她說兩句就得停下,熱騰騰的一碗面非得放涼不可。

陳清霧做什麽都認真,吃東西也是。

孟弗淵不時地看她一眼,覺得時間很慢,又寧願更慢一些。

事與願違,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他看一眼來電人,接通。

電話簡短,孟弗淵只說了一句話:“你先看著,我馬上到。”

陳清霧停筷,“淵哥哥你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我吃東西很慢……”

“沒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實則看見陳清霧之前他就準備走了。

陳清霧甚少置喙孟弗淵的決定,因為印象中他從不跟人假客套,說一就是一。

孟弗淵眼見陳清霧動作加快,終究還是叮囑一句:“慢點吃不要緊。”

陳清霧點了點頭,動作反而更快。

孟弗淵心裏輕嘆一聲。

她太不愛給人添麻煩,這樣的人往往內耗嚴重。

夜宵吃完,孟弗淵喚來服務員買了單,挽了大衣起身,問陳清霧:“還住昨晚的酒店?”

“嗯。我懶得收拾行李換房。”

孟弗淵打了一通電話,片刻,司機將車開到了店門口。

路上兩人沒怎麽交流,孟弗淵幾乎全程在打電話,似乎是什麽模型算法頻繁報錯,沒找到症結所在。

車到了酒店門口,陳清霧見孟弗淵通話還未結束,便打開了自己這一側的車門,指了指門,無聲說道:我到啦,謝謝。

孟弗淵稍頓,轉頭看向她,“早點休息,明天見。”

回到房間,陳清霧先行洗漱,拿筆記本電腦處理了一會兒工作消息,便準備睡覺了。

臨睡前拿手機刷了刷朋友圈,往下沒翻幾條,手指一頓:

一張照片,孟祁然側身坐著,手裏端著玻璃酒杯,人半隱在靡麗的燈光裏,似乎只是不經意被攝入的背景板。

前景是一個女孩,比著象征搖滾的那個經典手勢,穿無袖背心和皮質短裙,一頭長發編作臟辮,耳骨上一排銀質耳釘。

配文是:晚點錯過演出,只能直接跟主唱要簽名了。

是詹以寧發的。

陳清霧手指落在點贊的按鈕上,停了片刻,還是沒點下去。

隨即將手機開飛行模式,關了燈,睡覺。

/

次日臨近中午,孟弗淵開車載著孟祁然來接。

陳清霧下樓之後先去前台結賬,結果前台告訴她,昨天續房的錢,訂房的人已經給過了。

……孟弗淵怎麽可以周到至此。

車已經停在酒店門口,孟祁然下了車來替陳清霧安置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