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陳清霧九歲那年,孟弗淵帶她和弟弟孟祁然去森林公園玩。

陳清霧抓到了一只蝴蝶,離開時又將它放生。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陳清霧屢屢回頭張望。上車前她最後一次回頭,在那個薄如蟬翼的黃昏裏,憂傷地問孟弗淵,淵哥哥,蝴蝶的世界裏是不是沒有冬天。

後來他在陳清霧二十歲的年紀喜歡上她,那時無端地想起這句話。

蝴蝶的世界裏是不是沒有冬天。

——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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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天色灰暗,淤了層層疊疊的鉛雲。

天氣預報說晚間有雪,不知準與不準。

陳清霧邁上台階,正欲擡手敲門,那門忽然開了。

祁阿姨探身而出,笑容滿面:“我剛說應該到了就聽見停車聲音——快進來!外頭冷吧清霧?”

“有一點。”陳清霧微笑。

祁阿姨親熱地去牽她的手,“手怎麽這麽冷,也不多穿件衣服。趕緊進來,我讓阿姨給你泡杯熱茶。”說著將她牽進屋裏。

屋外孟祁然高聲:“……媽你別關門,我還沒進來呢!”

拎著行李箱的孟祁然三步並作兩步,祁阿姨作勢要將門闔上,他飛快擠了進來。

祁阿姨笑著拍他一掌,“多大的人了,不能穩重點。”

那行李箱祁阿姨遞給了家裏的保姆,隨即領著陳清霧直接去茶室,“正在打麻將,我今天手氣差得很,正好清霧你來替我。”

“我打得不好呢。”

“沒事兒,隨便玩玩。我要去看看火,清霧你不是最喜歡吃我做的魚嗎,我專門給你燒了魚。”

“謝謝您費心了。”

也不顧她已是二十五歲的大人,祁阿姨仍像她小時候那樣,伸手捏捏她的臉,像是喜歡極了她這靜定乖巧的模樣。

茶室裏陳孟兩家家長都在,三缺一的牌局暫停,大家正好喝杯熱茶解乏,室內一股茶煙混雜點心的甜香。

陳家與孟家由來交好,年前年後這段時間生意暫歇,但凡有空余,兩家基本都會湊在一起消磨時光。

進門的瞬間,大家一齊望過來,“清霧回來了。”

陳媽媽伸手,陳清霧走到她身邊去。

陳媽媽捉著她的手,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怎麽瘦了這麽多?”

“年前事情多,有點忙。”

孟叔叔問:“清霧從哪兒回來的?”

陳媽媽接話:“瓷都。那破地方,高鐵和飛機都不能直達,回來一趟麻煩得很。”

瓷都是陶瓷人心中的聖地之一,才不是什麽破地方。

但陳清霧沒出聲,懶得因為一點小問題起爭執。

陳爸爸說:“依我說清霧你還是早點回來做點正經事。”

陳清霧聲調輕輕的,反駁的語意卻堅定:“做陶瓷怎麽就不是正經事呢。”

孟叔叔附和:“老陳你這古板思想該更新換代了,現在手上端的茶碗都是清霧自己燒的呢。”

陳爸爸笑了聲,看向陳媽媽,“我就說小時候就該把清霧送給孟家,老孟這護短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清霧才是孟家親生的。”

孟叔叔也笑:“我是真寧願拿祁然換清霧,他一天到晚的不著家,一件正事也不做。”

孟祁然做無辜貌,“我進門一句話都還沒說,也能挨您一頓數落。”

一旁倒茶的保姆這時候打趣一聲:“分什麽孟家陳家的,讓清霧跟祁然早點結婚,不就是一家人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孟祁然跟著輕笑一聲,卻是沒甚所謂的樣子。

陳清霧看他一眼。

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比誰都明白他這笑容的意思,他不置可否時,通常就是這般反應。

按理說早該漠然,但到底無法忽略那一瞬間跌落般的輕微失重感。

牌局重開,陳清霧頂了祁阿姨的缺。

孟祁然沒事幹,坐她身旁幫忙摸牌,一邊問道:“我哥還沒回來?”

孟叔叔說:“他約了人談生意,今晚不一定回來吃飯。”

“什麽生意,臘月二十八還得談。”

“現在的年景你以為錢好賺?我看你是該跟你哥哥學學做事。”

孟祁然笑說:“您當我賽車賺獎金就更容易?”

祁阿姨這時候端著一盤甜點進來了,插話道:“那是,你的買命錢。”

“正規比賽安全得很。”

祁阿姨將甜點放在陳清霧手邊的凳子上,“清霧你說說他,讓他別去參加那什麽摩托車錦標賽。”

孟祁然說:“霧霧你才應該幫我說說我媽,天天給我發比賽事故集錦,這誰受得了。”

陳清霧只是微笑,並不摻合他們拌嘴。

孟祁然拈起點心送進嘴裏,一下皺起眉頭,“您怎麽不早說是榴蓮餡的。”

“給霧霧做的,誰讓你貪吃。”祁阿姨看一眼陳清霧的牌堆,笑了,伸手拍拍她肩膀,“好好打。”

孟叔叔笑道:“這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