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推恩分封

江南望族名下田產太多,不僅擠壓了普通百姓農戶的生存空間,對朝廷來說也絕不是好事。

這次江寧民變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擁地過甚,望族對本地的影響力和煽動力也是非常可怕的。

今日民變被平息了,來日若再次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再一次發生民變怎麽辦?

所以,隱患若要根本性地解決,還是要從土地著手。

而滕王的身份,便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突入口。

而滕王聽著李欽載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問題,愈發滿頭霧水。

“為何要改封本王的封地?洪州的滕王閣你可知本王耗費了多少錢糧才建起來的,你一句話本王就不得不舍棄了?”滕王不滿地道。

李欽載眨眨眼,笑道:“丈人財大器粗,吳郡再建一座滕王閣也不難吧?而且,小婿這裏有一個潑天的大好處送您呢。”

“啥意思?”

李欽載緩緩道:“吳郡朱氏被滅,名下田產莊園被刺史府封禁,小婿下令不準任何人染指,其實是有用意的。”

滕王雖是老紈絝,但也不算愚蠢,聞言沉思片刻,眼睛漸漸發亮。

“你的意思是,吳郡朱氏名下的田產都送給本王?”滕王激動地問道。

“送你全家!”

滕王又一呆,然後大怒:“狗賊目無尊長,竟敢辱罵本王,姓李的,你……”

李欽載再次摁住發飆的滕王,道:“丈人息怒,真是打算送您全家。”

“吳郡朱氏名下田產數十萬畝,比丈人原來的田產多多了,如此巨利,天子不可輕予丈人,否則會被天下人非議。”

滕王這才明白李欽載的意思,道:“所以你才問本王究竟有幾個兒子,是打算上表天子,將吳郡朱氏的田產分賜給本王那幾個兒子?”

“差不多是這意思吧。”

滕王愈發不解:“好端端的為何將朱氏的田產送我?”

李欽載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因為小婿想將滕王一脈打造成江南望族的示範樣板,讓七大望族在潛移默化和朝廷的有意引導下,慢慢改變如今江南土地兼並的現狀。”

滕王驚了:“我滕王一脈何德何能……”

李欽載語重心長地道:“小婿當然知道您無德無能,但只要滕王一脈背後有天子和朝廷的支持,為天下世家望族樹立正確的榜樣,數代以後,滕王一脈必然有德又有能。”

滕王表情復雜地看著他。

“何德何能”只不過是一句自謙而已,但在這位愚婿眼裏,特麽的居然覺得本王說的是實話……

李欽載話鋒一轉,突然又問道:“丈人可知,古往今來,天下最無法破解的陽謀是什麽嗎?”

“不知。”滕王冷冷回答。

李欽載緩緩道:“是‘推恩令’。”

“漢武帝時,諸侯勢大,而君權漸弱,主父偃向漢帝上表,提出‘推恩令’,以削諸侯之勢,而天下諸侯明知是朝廷對付他們的計策,卻也無可奈何,最終諸侯之勢漸衰,無人能應對此策。”

滕王點頭,他又不是不學無術的廢物,對“推恩令”當然不陌生。

隨即滕王漸漸回過味兒了,低聲道:“你打算對江南望族用推恩令?”

李欽載笑了:“準確的說,是先對滕王一脈用推恩令。”

“朱氏田產,天子分封滕王諸子嗣,朝廷對皇室宗親立嚴法,每位宗親子嗣名下所擁之地,不得超過兩萬或三萬畝,若有超出的部分被監察發現,則苛以重稅,罰沒充公,並拿問究其罪。”

“世家望族和大地主們對土地的擴張,如今已算是被限制了,但他們已經擁有的土地還是太多,對朝廷來說不是好事,所以必須繼續以溫和的方式削弱。”

“‘推恩’便是最穩妥的做法,滕王一脈改封江南吳郡,滕王率先做出表率,高調分封子嗣,皇室宗親分封土地受到嚴格的限制,所謂上有所偏,下必效之。”

“朝廷關於土地的政策會慢慢出台,盡量做到溫和,政策針對的對象首先是皇室宗親,對世家望族暫時不計,但這種明顯釋放出來的信號,世家望族不是傻子,他們會日夜解讀天子的心思。”

“推恩令算準的便是人心,就算世家望族不願遵從,但這些世家的族人子弟必然有自己的心思,本是家族掌握的土地,分封到自己的手中,從此花錢耗糧不必仰人鼻息,它不香嗎?”

“推恩令出,世家望族必有爭執內亂,人性貪婪,人心逐利,他們的內亂又不是朝廷幹的,朝廷又沒逼他們分封子嗣。”

“雖然朝廷對世家一語不發,但,大勢已成,世家族長也無法阻攔。”

“總之,用皇室宗親的示範,去影響世家望族的舉動,朝廷可對世家一邊示恩懷柔,一邊施加壓力,在不觸及他們利益的前提下,讓他們自己主動服從推恩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