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掙紮反制

江南的官場必須要慢慢與江南的望族剝離關系,今日李欽載清理官場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的整頓,要等李欽載回到長安後,向李治建議對江南的官場進行一場大規模的調動。

存在本地關系的官員,必須要調離本地,到江南之外的地方任職。

至於吏部考評,官員監察之類的事情,就交給李治和禦史台去操心吧,李欽載要做的是整頓梳理整個江南的望族和官場,細小的瑣碎事務就不管了。

李欽載在姑蘇刺史府拿下二十余名官員的消息,很快又傳遍了江南。

江南官場又一次震動,一時間官員們人人自危,而望族內部則人心惶惶。

現在人們越來越清晰地知道,這位天子派下來的欽差真的不好惹,他真是帶著殺人的目的來的,無論望族還是官場,他都殺得百無禁忌。

整個江南,沒有他不敢惹的人。

這樣的存在就很恐怖了,江南承平數百年,偌大的地區是整個王朝的糧倉重地,歷朝歷代的王侯將相誰敢對江南動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先滅望族,再治官場,李欽載走的每一步都令人打從心底裏恐懼,而且從他來到江南的一舉一動來看,他的每一步都是有計劃有章法的,不是隨心隨意而動。

整個江南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偌大的棋盤,先在何處落子,後在何處落子,每走一步都有他的目的。

作為下棋的手,他的思維無比清晰,手段更是狠辣中帶著冷靜睿智,江南的望族和官員們被他的棋路步步緊逼,他們發現自己生存的空間已越來越小,有一種即將窒息的痛苦感覺。

年紀輕輕能被天子如此器重,倚為國器砥柱,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這樣的人很難纏,一旦被他盯上,根本無路可逃。

二十余名官員被拿問後,江南各州縣首官回到了自己的官署,然後,各州縣官署書吏差役盡出,下到各地鄉村,開始重新丈量各鄉各村的土地田畝。

這一次沒人敢再造假,一絲一毫的小聰明都不敢耍。

地主鄉紳們惶恐之余,小心翼翼地奉上重禮賄賂,試圖收買官吏,照例在田畝數上造假瞞報,但被書吏差役們嚴詞拒絕。

沒人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敢收禮也要有命花,李郡公手裏的屠刀還在往下滴血,這種時候誰還敢陽奉陰違?那不是自己把腦袋往李郡公的屠刀下送麽。

……

吳郡顧氏府宅。

江南人心惶惶之時,吳郡顧氏的府宅內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熟面孔,有六大望族的家主,也有幾名州刺史和縣令。

眾人聚集的屋子是一間密室,屋子的門窗都被封死,裏面的空氣有些悶,在座的大多是一些老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老人身上獨有的濃痰臭味。

除了吳郡陸氏,其余的幾位家主都到齊了。

顧氏的家主名叫顧成章,是一位六十許的老者。

此刻顧成章坐在主位,一雙看似渾濁的雙眼不經意地瞥過在座所有人的臉龐。

包括顧成章在內,每個人的表情都不輕松。

李欽載來到江南後的種種作為,諸家主驚惶之余,也感到越來越窒息,尤其是李欽載分明要拿土地的問題開刀,這已觸動了各家的核心利益。

再不做出應對,江南望族恐怕從此徹底被朝廷拿捏了,這怎麽能忍?

對李欽載的手段恐懼歸恐懼,但有些事情明知恐懼,卻也不得不去做,因為在座的人都是家主,他們的肩上背負著數百年望族的家業興衰榮辱。

掙紮是死,不掙紮還是死。

那麽,究竟要不要掙紮呢?

屋子裏氣悶,偶爾發出一兩聲蒼老的咳嗽。

許久沒人說話,誰也不敢先開口。

不知沉默了多久,顧成章終於不得不打破沉默。

今日邀請幾位家主和刺史縣令來,不是看大家沉默的樣子有多帥的。

“李欽載究竟許了陸松溪什麽好處,為何陸松溪倒向朝廷竟如此徹底,諸位可有探聽到消息?”顧成章緩緩問道。

在座眾人紛紛搖頭。

陸松溪是聰明人,聰明人不僅做事周密,嘴也嚴。

李欽載與陸松溪私下深聊的內容,陸松溪一個字都沒往外透露,就連他的親兒子陸雲都沒說過半句。

陸松溪很清楚,這是一件有著巨大好處,同時也很要命的事。

新大陸,五天跑馬圈地,十年免賦稅,朝廷各種政策傾斜支持……

這些內容說出去,整個江南都會炸。

別人都知道陸氏得了天大的好處,一定會蜂擁而至,像群狼撕咬猛虎一樣,對陸氏群起而攻之。

陸松溪活了大半輩子,悶聲發大財的道理他難道不懂?

沒人知道陸松溪究竟得了什麽好處,但可以肯定的是,陸松溪一定得到了天大的好處,否則吳郡陸氏不會鐵了心登上朝廷的船,並且跪舔得毫無骨氣尊嚴,姿勢熟練且卑微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