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仇殺,入甕

夜色深沉,更漏聲聲。

唐戟像一只黑夜裏的大鳥,飛落在李府院落之外,然後弓著腰潛行,動作輕靈如貓。

潛行至院落外的花園裏,唐戟趴下身匍匐前行。

李欽載的命令唐戟記得很清楚,那就是以牙還牙。

李遊道在甘井莊的村口殺馬示威,李欽載便要在李遊道的府裏殺人回敬。

唐戟曾經也是紈絝子弟,也曾經與別的紈絝子弟鬥過氣,爭過鋒,但他知道,李欽載和李遊道之間不是鬥氣。

家門前殺馬,這已遠遠超出鬥氣的範圍了,這是結仇。

今晚他要殺李府的人,是為李欽載報仇,用這種直接的方式回應李遊道。

殺什麽人,殺多少人,李欽載沒說,唐戟心裏有數。

在花園裏匍匐前行,唐戟已聽到前院方向傳來人聲。

唐戟趴在草叢裏一動不動,靜靜地等面前經過了一隊巡弋的部曲後,這才悄悄繼續潛行。

前院的東北面,遠離中庭的幾處院落,兩排屋子燈火通明。

唐戟悄悄潛行到屋子外面,聽著裏面的動靜。

大約四五個部曲正交卸了班值,聚在一起玩著骰子耍錢,昏暗的燭火下,漢子們兩眼通紅注視著骰盅,氣氛很是熱烈。

唐戟在屋外觀察了許久,然後默默將一柄精巧的匕首抽出鞘,雪白的利刃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幽寒光。

目光沉靜如死湖,唐戟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推開門,垂頭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大漢毫無防備,這裏是李府,還是李府部曲們平日休息駐紮的屋子,怎麽可能有敵人闖進來?

正在耍錢的大漢們甚至都懶得擡頭看唐戟一眼,他們的眼睛仍死死地盯著骰盅。

唐戟嘴角微微一勾,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到掌心,然後緩緩探向一名大漢的脖頸,如同對情人愛撫一般輕輕一抹……

大漢捂著噴血的脖頸跳了起來,轉身瞋目裂眥地瞪著唐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然而喉嚨已被割斷,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大漢倒下的同時,另外幾名大漢終於回過神來,驚駭發覺屋子裏竟然混進了刺客,正要厲聲呵斥示警,唐戟的身子已動。

疾若流星,勢若閃電,雪白的匕首在小小的屋子裏上下翻飛,幾個呼吸間,屋子裏幾名大漢便斷了氣,團滅之前,他們連呼救示警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唐戟是個做事很謹慎的人,大漢們倒下還不放心,上前給他們每人的心窩上補了一刀之後,看著滿地死得不能再死的大漢們,唐戟點點頭,似乎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起身,出門,緩緩關上門,昏暗的燭火在門縫中漸漸縮成一線,唐戟那張陰鷙又滿帶殺氣的臉龐隱沒在黑暗中。

接下來的目標,下一間屋子。

……

長安西市的一條暗巷裏,李遊道被掛在巷子左側一棵歪脖子槐樹上。

此時已天黑,長安城如今雖說已不再執行宵禁,但入夜後仍在街上晃蕩的人不多,敢鉆進黑暗小巷子的人更少。

李遊道身上的衣裳已被扒得只剩下一層白色的裏衣,他的外裳早被武敏之剝了個幹凈。

流年不利,命犯太歲。

武敏之滿臉鮮血跑出李府後一路狂奔,李遊道怕出事,更怕將武家徹底得罪死了,於是趕緊出門追。

武敏之很快竄進了西市,李遊道仍不屈不撓在後面追,後面李府的下人們也跟著追。

三撥人馬一前一後,直到武敏之竄進了一條暗巷,李遊道也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李府的下人則在兩人混進西市的人群後便跟丟了他們。

李遊道進了暗巷,發現整條巷子漆黑無光,他這才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

世家精英從小學的是學問禮儀和謀略,但很少學過江湖經驗。

窮寇莫追,逢林莫入的道理,他們大抵是不怎麽熟悉的。

於是獨自一人闖進暗巷的李遊道後腦勺突然挨了一記悶棍,暈過去的刹那,他終於明白豐富的江湖經驗是何等的重要。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是墨黑,李遊道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被繩索綁住。

整個人淩空倒吊在一棵老槐樹上,四周空無一人,他的嘴裏還塞著一團臭烘烘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足衣。

樹下蹲著一個人,武敏之笑得很開心,一臉燦爛地端詳他。

“你醒了?”武敏之笑得癲狂,順便將塞在他口中的足衣扯掉。

李遊道連連呸了幾聲,又幹嘔了幾下,盯著武敏之又驚又怒道:“武敏之,你……意欲何為?”

武敏之嘆道:“只不過想找個無人的地方,你我促膝談心而已,李少卿放心,我不是什麽好人……”

“早就看出你不是什麽好人,武敏之,你膽敢如此對待大理寺少卿,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哪怕你有皇後撐腰,也斷不能折辱朝臣!”李遊道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