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文章傳世

來到這個世界後,李欽載很少拿前世那些名篇佳作來顯擺。

自己的出身不凡,已是顯赫之極了,詩詞名篇什麽的,對自己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

若對歷史敬畏,何妨給那些本應在青史中湛湛生輝的詩人文士們留一條活路,讓他們回到歷史的軌跡上,繼續綻放本應屬於他們的光芒。

不過這一次,李欽載實在沒有別的選擇,再說,將《滕王閣序》送給滕王,實在太應景了,情不自禁就拿出來了。

當然是自己的原創,這是毫無爭議的。

王勃?他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這時候大約正在親爹的棍棒下讀書,說不定偶爾也會拿彈弓打鳥。

所以,這篇千古第一駢文的作者就是李欽載,渭南縣侯,英國公之孫。

出身如此高貴的人,寫一篇千古第一駢文不是正常操作嗎?

滕王獨自坐在堂內嚎啕大哭,《滕王閣序》裏的每一個字都觸到了他的靈魂。

一生縱情山水的無奈,一生懷才不遇的痛苦,一生顛沛流離的委屈,這篇《滕王閣序》盡俱矣。

它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割裂了滕王隱藏多年的偽裝,將他從出生到如今種種屈辱不堪的經歷無情地暴露在陽光下。

是的,滕王也曾經是一個有抱負的人。

他不僅僅是只懂吃喝玩樂的老紈絝,曾經他也學識不凡,他擅樂律,工書法,精丹青,他生活的圈子尤喜與文人名士相聚,與他們吟詩作賦。

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希望報效社稷的臣子,所以他盡管衣食無憂,但也不得不矮下身段,讓李欽載幫忙遊說李治,給他安排差事。

他不想被排擠到朝堂權力中樞之外,他渴望以一己之力為大唐做點什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改變。

可惜他終歸只是李淵縱欲的結果,他從出生開始,便不可避免地與玄武門之變,弑兄殺弟,逼高祖禪位等等不光彩的天家醜聞聯系在一起,他的命運裏,注定了無法入李治的正眼。

一篇《滕王閣序》,道盡滕王的委屈心酸。

獨自在堂內哭了許久,滕王小心地將這張名篇收起來,然後搬起面前的一壇新酒,仰頭便大灌起來。

良久,聞聲而至的金鄉縣主匆匆趕來,卻見滕王已大醉,像一灘爛泥躺在冰涼的地上,嘴裏還發出尖利的嘶嚎聲。

金鄉嚇壞了,急忙上前搖動滕王的身軀:“父王,您怎麽了?”

滕王迷蒙地睜開眼,瞳孔充血通紅,盯著閨女驚嚇的俏容,滕王嘴角扯了扯,嘆道:“女兒啊,李景初確是當世大才,他是大才啊!”

說完滕王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金鄉驚愕地看著滕王,她不明白為何剛剛還在與李欽載對飲,雙方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她躲在屏風後面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可為何眨眼的功夫,自己的父王不僅酩酊大醉,而且還誇李欽載是當世大才,她離開後的短暫時辰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無奈之下,金鄉正要吩咐下人將滕王擡回房去,卻不經意看到滕王內襟露出一頁紙角。

金鄉好奇抽出那張紙,上面赫然寫著《滕王閣序》,看那熟悉的淩亂且難看的字跡,竟是李欽載親筆所寫。

金鄉急忙上下通讀了一遍。

一遍讀完後,金鄉兩眼無神,腦子裏嗡嗡作響。

這篇駢文……是他作的麽?

認識他也有兩年了,她原以為李欽載精通算學,當世天家和權貴仰其才,紛紛送子弟前來拜師學藝,算學一道,李欽載是當世公認的開山宗師之才。

然而金鄉沒想到,李欽載除了算學,竟也有如此斐然文采,這篇駢文顯然是寫給她父王的,裏面字字珠璣,每一句單拎出來都是美妙的詩句。

尤其是文章後半部分感懷身世,以及懷才不遇的不平,繼而直轉而上,一句“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又讓文章升華到另一種勵志不屈的境界。

金鄉越讀越覺得,這篇駢文其實是李欽載對滕王的憐惜和勸慰。

難怪李欽載走後,父王獨自一人酩酊大醉,難怪他大醉之下尚言李欽載有大才。

“果然是大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上下千年,唯此駢文可稱第一。”金鄉喃喃自語,眼睛卻越來越明亮。

以文而識人,從這篇駢文裏,金鄉看到的不僅是李欽載的才華,還有百折不屈的精神,和堂堂正正的君子氣度。

她愈發覺得,自己沒看錯人,他值得自己奮不顧身地奔赴。

滕王被下人擡回房,金鄉卻雙手捧著這篇駢文,如同揣著絕世珍寶,腳步輕快地回到自己的臥房。

她要將這篇駢文謄抄下來,讓天下人都看到他的才華,也讓天下人看到她的選擇沒錯。

如果說這篇駢文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字太醜了,簡直如同五歲孩童的塗鴉之作,實在拿不出手,千百年後,誰敢相信這是千古第一駢文的親筆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