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意難平

襲擊來得很突然,直到冷箭射來的那一刹,尉托才發覺自己一行人實在大意了。

大概從出甘井莊開始,自己便已被人盯上,一路跟蹤尾隨。

直到他們順利找到新糧種,打算回甘井莊之時,敵人才在峽谷內埋伏下來,給予淩厲一擊。

尉托不知道眼前的敵人是來自哪一股勢力,有著怎樣的目的,他只清楚,今日是一道生死劫關,是紫奴的,也是自己的。

別的先不顧,把紫奴送走才能安他的心,自己才能從容殺敵。

巨石後,一輪又一輪的冷箭過後,箭終於停下,二十余名黑衣黑巾蒙面的漢子從石頭後面緩緩走出來。

尉托雙眼通紅瞪著他們,厲聲道:“爾等何人,意欲何為!”

二十余人不說話,揮刀便朝尉托等人殺來。

尉托凜然不懼,迎面而上。

雙方像兩股激流,狠狠地撞在一起。

剛交上手,尉托等人便落了下風,正要拼死一搏,突然發現對方分出十來個人,騎馬朝紫奴離開的方向追去。

尉托瞬間明白,他們是沖著紫奴來的。

“拼了!”尉托瞋目大吼,一刀橫掃過去,然後搶了一匹馬翻身便上,朝紫奴離開的方向追去。

敵人也毫不留情,一支冷箭射向馬背上的尉托。

……

奔行十余裏,快到慶州城門外時,紫奴終於在馬背的顛簸中醒來。

扭頭一看,一名隨從正小心地托著她的肩,正朝慶州城門策馬狂奔。

紫奴眨了眨眼,頓時恢復了神智,清冷地喝道:“尉托他們呢?”

“殿下您醒了?尉托他們還留在峽谷……”

紫奴明白了,大聲道:“停下!”

隨從勒馬,紫奴將隨從踹下馬,怒道:“都是手足兄弟,說好的同生共死,怎能棄尉托他們於不顧?回去抗敵!”

隨從急了:“殿下不可,尉托豁命保我們出來……”

話沒說完,紫奴一記鞭子抽在他臉上,冷聲道:“再廢話,尉托就真沒救了!”

正要撥轉馬頭,然而挨了鞭子的隨從卻仍死死地拉住馬兒的韁繩,倔犟地一動不動。

紫奴大怒,揚手正要繼續抽鞭子,但看到隨從那張堅毅毫不動搖的倔強臉龐,紫奴默默地放下鞭子,嘆道:“前面便是慶州城門,我們快去城門請守將調兵馳援,如何?”

隨從這才松手:“好。”

交涉的過程並不復雜,李欽載很早以前送給她一面代表身份的象牙腰牌,再說李欽載如今已是名滿天下,無人不識。

慶州城守將確認了腰牌後,毫不猶豫地調集了兩百余騎兵,隨著紫奴出城,朝峽谷飛馳而去。

一路疾行,狂奔十余裏,迎面遇到一人一騎,紫奴遠遠望去,卻正是尉托。

尉托無力地趴在馬背上,後背插著一支箭,他的身後,還有十余騎追趕著,不時還朝尉托射出一兩支冷箭。

紫奴大急,朝守將道:“他們便是伏擊我們的人,快!”

守將一揮手,身後的兩百余騎兵立馬從左右兩邊包抄,幾支投槍從騎兵手中扔投而去。

追趕尉托的十余敵人見烏泱泱來了數百人,頓知不妙,於是撥轉馬頭四散而逃,兩百余騎兵則分兵而追。

尉托已奔行到紫奴面前,馬兒不知是否受了驚,仍沒頭沒腦朝紫奴撞去。

紫奴多年漂泊,練就了一身絕佳騎術,見狀身子頓時從馬兒的一側傾倒下來,保持與尉托並肩同行的速度,然後俯身使勁拽住韁繩,許久後,尉托的馬兒終於停下,不安地噴著響鼻,馬蹄不停地刨地。

將失去知覺的尉托從馬背上扶下來,紫奴看著尉托後背插著的箭矢,不由痛心萬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尉托,你醒醒!”紫奴喚道。

尉托努力睜開眼,見紫奴安然無恙地蹲在他面前淚流滿面,不由欣慰地笑了笑。

“殿下無恙……我便安心了。”尉托虛弱地道。

“莫說話了,我派人給你請大夫,你……”

“箭已入肺腑,救不了啦,”尉托瀟灑地一笑,道:“以後,怕是不能陪殿下四海漂泊了……”

紫奴心痛大哭。

這些年無論是四處漂泊,還是寄身吐蕃祿東贊門下,尉托都一直陪著她,保護她,無怨無悔。

紫奴心裏一直將他當成親兄長,她想過此生或許會有生離,但從未想過竟是死別。

當初戲言一起遊歷天下,看遍山川,吃喝到老,戲言猶在耳,斯人卻凋零。

“尉托,你要活著,聽到了嗎?要活下去!”紫奴厲聲道。

尉托奮力張大嘴呼吸著空氣,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眼前的紫奴,已如夢如霧。

嘴角露出遺憾的微笑,尉托輕嘆口氣:“殿下……其實我,我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