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我想給他什麽

李素節騎在馬上,隔著鹿角拒馬靜靜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千余教徒。

鮮衣怒馬,紫衫翩翩,面若冠玉,不染塵埃。

誰能想象得到,這位騎在馬上猶如濁世佳公子的少年,其實是一個經常被李欽載罵得狗血淋頭的混賬呢?

人不可貌相。

不管怎麽說,此刻李素節的一身扮相還是很瀟灑的,符合這個年代對俊俏少年郎的所有審美。

而不遠處的千余教徒,則大部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與李素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身下的馬兒不安分地刨了刨地,紫衫少年小混賬突然擡手指向教徒們,喝道:“兀那些個混賬,給我讓開路,我要出去,誰敢堵我的道兒,鞭子不饒人!”

教徒們昨日已經歷過李素節等人揮舞馬鞭的雄姿,急忙識相地讓開了一條道。

李素節囂張地仰天長笑,腳下一踢馬腹,便朝人群行去。

隨著馬兒踏出的每一步,人群紛紛盡最大的努力讓開,李素節仿佛一根被人從茅坑裏拔出來的攪屎棍,自動在人群中形成一個真空隔離帶。

李素節有點失望,這與他的計劃不太符,人群都躲著他,他哪有機會飆演技?

可是眼看自己就快走出圍堵的人群了,再不發作的話,今日的籌謀便白費了。

騎在馬上的李素節咬了咬牙。

沒有條件,就硬演吧,權勢面前,細節不重要。

於是李素節突然在馬上捂住了胳膊,大叫一聲哎呀,然後整個人突然掉下馬來。

“有人行刺!”李素節聲嘶力竭地大吼。

轟!

人群驚恐四散的同時,早已等候在鹿角拒馬後的部曲們飛身而上,一名將領扯著大嗓門厲喝道:“保護殿下!”

“爾等聚眾鬧事,居然還膽敢行刺皇子,來人,將他們全部拿下送官,並奏報天子,請天子嚴懲!”

千余教徒裏,混雜著教中的骨幹,但更多的是看熱鬧或是純粹被小恩惠誆來站場子的平民百姓。

見李素節從馬上栽落,而且被冠上了“行刺皇子”的罪名,教徒們都慌了,無論是骨幹還是站場子的,都擔不起這麽重的罪名。

沒等部曲沖上前拿人,千余教徒瞬間一哄而散,忘情地在漫山遍野奔跑逃竄,遠遠望去,就像山林裏的野豬窩被端了,十分的壯觀。

聚集兩日的景教教徒,隨著李素節的轟然倒下,頓時作鳥獸散。

任由那些教徒四散而逃,部曲們則將李素節團團圍了起來。

一名將領蹲在不停慘叫的李素節面前,輕聲道:“殿下,教徒們都逃了,您不必叫了。”

李素節的慘叫聲立馬止住,淒慘痛苦的模樣瞬間恢復正常。

“爾母婢也,多虧我神機妙算,救父皇和先生於水火……”李素節毫不吝嗇地誇贊自己。

將領欲言又止,誇贊的力度有點過了,其實沒那麽嚴重。

“殿下,接下來如何處置?”

李素節道:“當然是快馬稟奏父皇,就說我在莊子裏被景教教徒行刺,請父皇嚴查。”

將領剛應命,卻又遲疑地道:“殿下,雖說是做戲,可戲也要做足呀,您這渾身上下半點傷口都沒有……”

“無妨,給我胳膊裹上布條,再灑點狗血,這不就紮紮實實遇刺了。”

將領為難地道:“可這……算不算欺君?若陛下派太醫來驗傷……”

李素節一怔,打量這名將領一眼,眯起眼睛道:“依你之見,當如何?”

“要不,殿下隨便在胳膊上劃拉一刀?”

李素節嗯了一聲,緩緩道:“你是哪個衛的?”

將領恭聲道:“末將羽林右衛副將……”

話沒說完,李素節擡手便狠狠拍著將領的鐵頭盔,一下又一下,哐哐哐的拍得手生疼。

“你,是咋,升到,副將的!你戲,那麽,多,為啥,不去,跳大神!”

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拍打,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很有節奏感。

“蠢貨,滾遠!”

一腳踹開這個鐵憨憨將領,李素節又虛弱地往地上一倒。

“來人,把我擡回先生的別院,我遇刺受傷,很嚴重……轉告先生,今年考試放我一馬,給我一個不挨揍的分數。”

……

紫奴和隨從們離開甘井莊後,每日的行程很慢。

她一邊順著原路往回走,一邊回憶護送伊鐸時的每一個細節,包括在何處停留用飯,何處紮營露宿,何處暫避風雨。

每一個停留的地方,伊鐸都有可能將新糧種藏在那裏。

從李欽載的述說中,紫奴知道這個新糧種對他很重要,聽說若天下推廣種植,可令百姓再無饑餓之憂。

對李欽載來說,這是大功德,但對紫奴來說,她並不在乎功德。

她在乎的是自己的男人需要這份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