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奄奄彌留

李欽載領著禁軍數百人往館驛行去。

涼州城並不大,城裏的刺史府,集市,酒樓和館驛,基本都位於相對繁華的東城,西城則是民居和折沖府署。

走在去館驛的路上,李欽載腦子裏仍在飛快轉動。

剛才擊殺使團武士,是報仇,也是懲戒,但現在去館驛面見兩國使節,則要動一些心思了。

仇恨的事先不說,好處要撈夠,否則對不起今晚自己受到的驚嚇。

禁軍將士打著火把在前面領路,李欽載被簇擁在人群中間,快到館驛時,李欽載突然停下了腳步。

劉阿四上前問道:“五少郎,怎麽了?”

李欽載目光閃動,輕聲道:“去給我弄一副軟轎,另外弄點狗血來。”

“五少郎您這是要……”

“少問,快去!”

很快,軟轎和狗血已準備好,李欽載把衣裳的腹部用刀劃開一道口子,將狗血灑在口子上,再找來布條,將腹部包紮起來,繼續灑上狗血。

想想覺得還是不夠逼真,於是把袖子也劃了一道口子,依舊用狗血如法炮制,然後把頭發弄得淩亂,用婦人的脂粉將臉色塗得蒼白。

仔細觀察片刻後,李欽載滿意地點頭,然後整個人虛脫無力地朝軟轎上一倒,奄奄一息地奮力睜開眼皮,臉色蒼白地看著劉阿四。

“咋樣?有沒有一種強烈的想給我過清明節的沖動?”李欽載問道。

劉阿四臉色難看地道:“五少郎,很逼真了,就剩一口氣的樣子,……可是您到底想幹啥呀,如此詛咒自己,太犯忌諱了,不吉利。”

“教你一個道理,當官也好,當使節也好,裝死是一門必修課,這門課學好了,好處多到你想象不到。”

劉阿四聽不懂,他只會拔刀殺人。

李欽載環視四周,見身邊都是一些糙漢子,不由失望地嘆道:“早知道該把駱賓王帶來涼州,跟他一起唱雙簧,不信那倆貨不服軟。”

思來想去,李欽載把孫從東叫來,沒辦法,矮個兒裏拔將軍,這貨恰好是將軍。

附在孫從東耳邊輕聲叮囑幾句,孫從東一臉難色婉拒,李欽載眼睛一瞪,又踹了他一腳,孫從東這才苦著臉勉強答應。

叮囑過後,李欽載突然白眼一翻,發出悠長又痛苦的呻吟。

孫從東一揮手,禁軍將士擡著軟轎朝館驛走去。

來到館驛門前,孫從東大喝道:“將館驛前後給我圍起來!不準放走一個!”

打著火把的將士們各自行動,片刻之後館驛已被包圍。

孫從東命人擡著奄奄一息的李欽載進門,走到院子中間將李欽載放下。

弘化公主和論仲琮神情慌張地出來,見院子中間李欽載躺在軟轎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連胸膛似乎都不見起伏,二人心頭一沉,愈發慌亂不已,互相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的眼神都布滿了惶恐。

怎麽回事?不是兩撥人馬互殺麽?李欽載為何受傷了,瞧他的傷勢,似乎傷得不輕,眼看要斷氣了。

二人正在驚疑時,孫從東按刀上前一步,神情悲憤地道:“膽敢設伏行刺大唐使節,你們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殺了他們!”

身後的禁軍將士轟應一聲,拔刀上前,目光兇狠地盯著二人。

弘化公主顫聲道:“慢著!我是大唐公主,天子的親姐姐,爾等誰敢動我?”

孫從東悲憤道:“李縣伯被刺,眼見不活了,我護侍李縣伯不力,罪該萬死,回到長安也是死罪,不如將你們殺了,給李縣伯墊背!”

論仲琮驚道:“這位將軍息怒,唐使遇刺,與我等何幹?你想挑起三國大戰麽?”

孫從東怒道:“這般時候你還敢抵賴!欺我橫刀不利乎!”

三人爭執時,軟轎上的李欽載奮力地睜開眼,虛弱地咳了兩聲。

三人頓時被他的動靜吸引過來,弘化公主和論仲琮立馬飛撲到他面前,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以祖宗的名義發誓,此時此刻的弘化公主和論仲琮比誰都渴望李欽載安然無恙,無病無災,多福多壽……

“李縣伯,本宮這就為你叫大夫……”弘化公主顫聲道。

在場的人裏面,最惶恐的人就是她了。

刺殺唐使失敗,吐蕃並不擔心,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與大唐開戰,如今吐谷渾的局勢在前,無論刺殺是否成功,開戰是免不了的事。

但吐谷渾不行,它若失去了大唐的庇護,被吐蕃和大唐聯手吞下毫無懸念。

弘化公主後悔了,她發現自己走了一步險棋,而且落子失敗了。

想法是好的,今夜設伏無論時間地點都算得很精細,但誰能想到會出現意外呢,原本的必殺之局瞬間反轉,將吐谷渾推入了深淵。

弘化公主知道,今晚的事若處理不當,她和諾曷缽可汗這輩子都別想收回失土,復回汗位了,說不定還會被大唐天子問罪,成為大唐和吐蕃兩大強國的敵人,從此只能浪跡天涯,四處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