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追查到底

李欽載一直刻意避開宮闈之事,連八卦都不敢聽。

因為他知道宮闈爭鬥有多殘酷,多兇險。一不小心便是九族皆誅的下場,而且根本沒法講道理。

今日太極殿前投諫書也好,郭行真厭勝也好,李欽載都不在乎,反正不關他的事,那個郭道士,李欽載曾與他有過交集,過程不怎麽愉快,他的死活李欽載自然更不關心。

可奇怪的是,宮闈發生的事,李治為何把他召進宮來?

——我只是一條鹹魚形狀的鄉村教師啊。

李欽載想了想,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還是不想動……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後,李欽載決定發呆,眼前君臣幾位的討論,他連瓜都不想吃,老老實實坐著,等散會。

許敬宗是右相,雖說是宮闈發生的事,但它已不僅僅只是宮闈事。

“陛下,厭勝之術是郭行真和範雲仙所為,人犯已被拿下,證據也已集全,臣以為可以斷案了。”許敬宗道。

其實許敬宗還有話沒講,郭行真和範雲仙不過是兩個小人物,若沒人背後指使,這兩個小人物是萬萬不敢擅自在宮闈中行厭勝之術的,所以,他們的背後一定還有主謀。

但這句話許敬宗不敢說出口。

眾所周知,範雲仙是侍候武後的內侍,武後的內侍敢在宮中行厭勝之術,幕後主謀誰的嫌疑最大,還用說麽?

許敬宗不敢說,天家夫妻的事,哪怕尊貴如右相,也不敢輕易插手,神仙打架,凡人就別摻和了,濺一身血是小事,濺自己的血才是大事。

所以許敬宗說得很保留,甚至隱晦地提出了建議,此事最好到此為止,不必再追查下去,不然真相會讓大家都很難看,天家暴出天大的醜聞,對皇權也是一種打擊。

李治不置可否,然後望向上官儀:“上官先生,您覺得呢?”

上官儀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神色凝重道:“老臣想知道陛下欲如何處置。”

李治淡淡地道:“此話怎講?”

上官儀沉聲道:“此事追查下去不難,難的是要看陛下想查到什麽地步。若只是單純追查厭勝之術的人犯,便簡單多了,按圖索驥便是。”

“若陛下還想借此事達到別的目的,那可就復雜了,從宮闈到朝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老臣以為不可取也。”

李治嗯了一聲,冷著臉道:“朕非殘暴之君,但今日之事,朕必須要一個結果,絕不能到此為止,指使範雲仙和郭行真的人,必須揪出來,否則朕寢食難安。”

李欽載繼續發呆,放空:“……”

許敬宗接著道:“陛下的意思,是否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會審?”

李治冷冷道:“自然要會審,宮闈也要清理幹凈,朕的臥榻之側竟然有人膽敢行厭勝之術,豈能輕饒?許右相,三司會審交給你了,給朕一個滿意的答案。”

明知此事繼續查下去或許會挖出一個大雷,許敬宗還是硬著頭皮,苦笑應下。

許敬宗和上官儀識趣告退,李治單獨留下了李欽載。

此時李治的面色才稍有松緩,嘆了口氣,道:“朕自問非殘暴之君,為何宮闈臥榻之側也有人想害朕,近在咫尺竟已不能容我,放眼天下,多少人對朕懷恨在心,景初,朕這個天子……果真不得人心嗎?”

李欽載道:“陛下勿慮,臣敢說,放眼大唐三代帝王,陛下登基這十幾年來,所為絕不遜於兩位先帝,所謂厭勝,不過極個別的跳梁小醜蹦跶,不可咎於自身,亦不可概括天下。”

李治沉沉地嘆息,道:“景初,這件事朕不能善罷甘休,一定要追查到底,無論涉及到誰,朕亦絕不輕饒,哪怕是……”

語聲一頓,李治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李欽載已明白他言中未盡之意。

心頭莫名沉重起來,天家夫妻究竟是做戲還是真的恩愛,李欽載並不在乎,可若這件事果真與武後有關,這對天家夫妻必然會撕破臉。

宮闈亂則朝堂亂,朝堂亂則天下亂。

李欽載並不想看到一個飄搖動蕩的大唐。

他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現狀挺好的,李欽載不希望它有任何變化。

但願,這件事的主謀不是武後。

朝堂的事李欽載並沒有刻意打聽,但或多或少還是聽說了一些。

當武後第一次幫李治批閱奏疏的那天起,她的野心已冒出了萌芽,雖然李治仍能穩穩壓制住她,可朝堂上已經有了攀附她的黨羽。

沒人知道後黨的勢力究竟多大,但必然有,而且不小,比如李義府,就是後黨之一。

所以厭勝之術的主謀,很難說不是武後,畢竟李治若有個三長兩短,最大的受益人是她。

就算此時的她沒有想過當女帝,可太子是她親生的,搞個垂簾聽政,架空天子的把戲,對武後這種女強人來說,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