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人不揍,哏啾啾

賓主禮數都很周到,客氣得不像話。

一個誠惶誠恐賠禮,一個大度說沒事,兩人好像都忘了,許圉師的兒子許自然回到長安時是怎樣一副慘相。

許圉師是左相,這個官職是新改的,大約相當於副宰相。

李治有個讓人很無語的毛病,這貨喜歡改名字,無論是年號還是朝廷官職,興之所至便一通改。

登基時年號叫“永徽”,這個年號用了六年,永徽六年,李治廢掉了王皇後,哎,喜事,男人三大喜,登基發財死老婆,慶祝一下,改個年號玩玩。

於是第二年改年號“顯慶”,這個年號用了五年,顯慶五年,蘇定方滅了百濟,哎,喜事,慶祝一下,改個年號玩玩。

於是第二年改年號“龍朔”。

朝廷喜事不斷的話,龍朔這個年號怕也是撐不了多久。

至於朝廷官職,李治改動的也不小。

龍朔元年開始,朝堂已沒有尚書省仆射,分別叫“右相”和“左相”,不一定掌實權,也許是虛職,朝堂上同一時期封左右相的好幾個。

掌實權的左右相,官職前還得加一個“同平章事”,有了這個稱號,左右相才是真材實料的宰相。

許圉師這個左相就加了“同平章事”,真正的實權人物。

按說以許圉師的副宰相身份,兒子犯了錯得罪了人,也不值得他親自登門賠罪。

但這一次不一樣,許自然縱馬踩踏農田一事不知怎地傳到長安後,已然鬧得滿城風雨。

禦史們仿佛聞到了血腥味,頓時蜂擁而上,一道道奏疏參劾,如同當初李欽載賣白玉飛馬一樣,人家參的也不是許自然,而是直接參許圉師。

什麽教子無方,什麽卑行劣舉,什麽狂妄不臣,話說得很難聽。

不僅如此,連李治和武後都聽聞了,將許圉師召進宮裏詢問。

李治也沒罵他,只是客客氣氣問了幾句,然後就沒說什麽了。

李治沒說什麽,不代表沒事。許圉師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安,解鈴還須系鈴人,於是急忙趕來甘井莊。

長安鬧得滿城風雨,但根源卻在甘井莊。

這個位於渭南縣轄下的村莊,看似偏僻貧瘠,裏面卻藏龍臥虎,它不僅是英國公的產業,同時也是深受陛下寵信的渭南縣伯的莊子。

而更令許圉師惶恐的是,這個莊子裏有一個學堂,學堂裏的學子,一半是皇子和權貴子弟,另一半是國子監算科的監生。

這特麽……許自然那孽畜究竟惹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就連許圉師都發自肺腑地覺得,犬子挨的這頓揍不冤枉,真的一點都不冤枉,不僅如此,許圉師覺得揍得還不夠狠,許自然回家後,親爹於是再次動手,給犬子加了個殘血狀態……

加完狀態後,許圉師馬不停蹄便趕來甘井莊。

沒別的,錯了就是錯了,挨打要立正,態度不端正的話,許家等於得罪了半個朝堂。

李欽載不知道這些前因後果,對許圉師的登門,他是比較錯愕的。

啥時候我竟如此重要,一件小事都能讓當朝左相親自登門道歉。隔著那麽遠難道他已感受到我散發出來的王霸之氣?

“許相,沒那麽嚴重,真的沒那麽嚴重,您如此屈尊,倒令晚輩無地自容了。”

許圉師嘆道:“犬子狂妄無狀,惡行劣跡斑斑,老夫已痛下決心,從今以後嚴加管教,今日登門賠禮,還請李縣伯寬宥犬子之錯。”

李欽載笑道:“都過去了,前日一時沖動,門下弟子對令郎多有冒犯,將他傷得不輕,都是些血性沖動的年輕人,下手沒個輕重,還請許相莫怪。”

許圉師露出幾分古怪之色。

坐在他對面這位年輕人,其實也才二十出頭,竟老氣橫秋說別人是“年輕人”,這畫面委實有點怪異。

沉吟片刻,許圉師飛快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除此之外,老夫今日此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說出來還望李縣伯莫怪。”

李欽載眸光一閃,不情之請?嗯,不會是借錢吧?

雖說自己剛從並州回來,不僅付清了糧價,還從滕王身上小賺了一筆,但……借錢不行,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借我的錢。

“許相但說無妨。”李欽載含笑道。

許圉師誠懇地道:“犬子年已弱冠,可從小到大不爭氣,惹過的禍不計其數,老夫實在是心力交瘁,想管教卻不得其法,反倒變本加厲……”

李欽載不假思索打斷了他:“揍呀,許相,狠狠地揍,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個道理許相應該明白的。”

許圉師一呆:“棍棒底下出孝子……好句子!不愧是深受陛下寵信的英才,出口便是振聾發聵的雅句。”

李欽載此刻就像與許圉師平輩的家長,認真地討論揍犬子的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