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左右為難

告辭出宮,李欽載與崔婕走出宮門。

李欽載腦子仍然有些懵,剛才在殿內,武後那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隱含鋒芒的笑容,此刻仍在他腦海中縈繞。

自穿越以來,李欽載與武後見面的次數不多,武後給他的印象是一個雍容華貴且格局遠見不遜須眉的女子。

她身上有一股獨特的氣質,讓人敬畏,同時也讓人放心,面對她時會情不自禁感到敬畏,但又不怕一些細枝末節的小錯而得罪她。

仿佛所有與她接觸過的人都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但也絕不容易糊弄,在她面前最好把立場明明白白擺出來。

直到今日,李欽載才發現,這個女人原來也是有鋒芒的,在李治面前,她的鋒芒隱藏得很深,只有今日才稍微展露了一下。

因為並州一事,已經牽扯到了宮闈的寧靜,已經與她在後宮的權威產生了影響。

如同她那句別有用意的“該殺則殺”一樣,她在該展露鋒芒的時候,哪怕李治在場,也會毫不猶豫地展露出來。

李治力排眾議選擇廢王立武,身體抱恙時讓她執筆代批奏疏,能讓帝王如此信任的女人,終歸是不簡單的。

出宮後,李欽載攙住崔婕的胳膊,將她扶上馬車。

車夫輕輕甩了一下鞭子,馬車緩緩啟行。

微微搖晃的馬車內,崔婕忽然道:“夫君,剛才皇後領妾身去後宮花園賞花,快結束時,皇後托妾身給夫君傳一句話。”

李欽載平靜地道:“什麽話?”

“皇後的話只有四個字,‘從嚴重處’。”

李欽載後背一緊,臉色立變。

李治說“從寬恕過”,武後說“從嚴重處”。

夫妻倆的說法南轅北轍,兩個極端。

李治想留韓國夫人一命,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而武後的這四個字,分明是想殺了她的親姐姐韓國夫人。

好嘛,李欽載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了。

無論他如何處置,勢必都會得罪其中一個,不是皇帝就是皇後。

至於武後為何敢公然跟李治唱反調,暗示李欽載殺了韓國夫人,李欽載也能理解。

韓國夫人觸到武後的底線了。

好好的寡居大姨子當著,偏要勾引妹夫,不僅如此,還把女兒也送上去,做得確實明目張膽了。

武後拿狗男人沒辦法,但拿捏自己的姐姐還是有手段的,她對親姐姐早已動了殺機,這次恰好機會來了。

當初剛上位,武後可是敢縊殺王皇後和蕭淑妃的狠人,這個女人只是將性格強勢的一面隱藏起來,除非被觸到了底線,才會奮起反擊。

皇室家庭保衛戰,婆娘跟老公唱一次反調,不足為奇。

看剛才在殿內的情形,韓國夫人這件事,夫妻倆似乎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表面上仍然恩愛。

但背地裏的殺機,已著落在李欽載身上了。

這特麽的,你們中年油膩夫妻同床異夢勾心鬥角,把我這個外人架在火上烤,這不是坑人嗎?

李欽載下意識脫口大聲道:“停車!”

馬車瞬間停下。

車廂內,李欽載臉色時青時紅,眼皮不停抽搐。

崔婕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也不敢吱聲。

良久,李欽載深吸口氣,無奈地嘆道:“繼續走,回國公府。”

旨意已下,木已成舟,他已無法改變,只能接受任命。

若剛才在宮裏知道武後的態度,李欽載拼死也要拒絕這樁差事,然而現在已來不及了。

馬車繼續啟行,搖晃的車廂內,崔婕握緊了他的手,擔憂地道:“夫君心神不寧,此去並州可有兇險?”

李欽載不想告訴她其中的內幕,只好強笑道:“無妨,就是此行赴任不能帶上你,蕎兒這些日子也要靠你照顧了,明日我便啟行,你和蕎兒也回甘井莊吧,那裏比國公府自在一些。”

崔婕聽話地點點頭,清澈的眼睛仍盯著他的臉,眼中濃濃的擔憂愁意經久不散。

回到國公府,李欽載下了馬車便直奔李勣的書房。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遇到這樁麻煩事,李欽載不會那麽自負地靠自己解決,家裏有個老奸巨猾的老人,憑啥不求教一下?

來到李勣的書房,李欽載風風火火推門而入,門剛推開半扇,便聽裏面李勣冷冷地道:“從小學的規矩都喂進狗肚子裏了?不會敲門嗎?”

李欽載依然推開門,嘴裏發出“嘣嘣”兩聲,情當是敲過門了。

李勣看著他這副滾刀肉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還以為你大婚之後能收一收混賬性子,不曾想仍然風采依舊。”

李欽載嘿嘿一笑,道:“爺爺整天無所事事,總得有個人氣氣你,不然情緒太穩定了容易老年癡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