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恩愛夫妻

新年對皇宮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多影響。

巍峨莊重的太極宮,仍籠罩在森嚴的規矩之中。

承香殿內,李治面前擺著一個碩大的銅爐,爐內的炭火熊熊燃燒。

李治仍覺得有些發冷,中年以後,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除了風疾,還有許多小毛病,尤其是冬天,特別怕冷。

眯眼看著殿外,無數宦官正靜悄悄地給各座殿宇宮台系上通紅的綢子,裝扮新年的色彩。

“又是一年了啊……”李治失神地喃喃自語。

年紀越長,對新年越缺少激情。

遙想年幼之時,父皇親自將他和妹妹小兕子帶在身邊,每逢新年時,父皇會擱下堆積如山的奏疏,帶著他們兄妹二人在空曠的殿外練騎馬,射箭,玩擲壺遊戲。

那時的太極宮仍然很冷,可他和妹妹卻無比的快樂,在他心裏,太極宮是家,是大房子,裏面有親情和溫暖。

回想起來,仿佛已是隔世的記憶了。

父皇已逝,小兕子也逝去了。而他,那個動輒哭鬧膽子又小的皇子,也成了大唐的皇帝。

兒時的歡樂,竟再也尋不到絲毫,十余載的帝王生涯,已漸漸磨耗了他心中的快樂和情意。

如今的太極宮,只是一座宮殿,他睡覺和忙碌的地方。

貼身內侍王常福躬身垂頭,匆匆走入殿內。

“陛下,百騎司副掌事宋森有事奏。”王常福輕聲道。

李治回過神,道:“說。”

“渭南縣子李欽載一個時辰前大鬧少府主簿柳元貞的宅邸,領了十余位部曲將柳宅砸了個稀碎,還將柳元貞的一條腿打斷了……”

李治一驚,沉思半晌,眼中漸漸露出笑意:“這個景初,脾氣不小……”

王常福又道:“還有,四皇子郇王殿下,河東縣男長子薛訥,申國公之孫高歧,三人糾集了數十人,將監察禦史馬衷的宅子也砸了,馬衷被高歧當街扇了十余記耳光,臉腫得沒法見人。”

李治又愣了:“素節也參與了?”

“郇王殿下沒露面,只是命侍衛封鎖了街道,說什麽皇子儀仗路過,不準閑雜人等靠近,給薛訥和高歧留足了鬧事的時間。”

李治眼中異彩閃爍:“景初砸柳元貞府邸,素節他們大鬧馬衷府邸,是商量好的嗎?”

“據百騎司稟奏,兩方人馬並未商量好,郇王殿下和薛高二人是自發為李縣子出氣,碰巧兩件事一同發生。”

李治神秘一笑,喃喃道:“朕倒是沒想到,景初竟如此處置此事,倒也符合他的紈絝性子,哈哈。”

王常福一直保持躬身的姿勢,頭也不敢擡。

良久,李治又問道:“柳元貞府邸被砸,腿也被打斷了,李義府那裏可有動作?”

“直至百騎司入宮奏報之時,李義府仍無反應。”

李治冷笑:“老狐狸,倒是沉得住氣。”

正在沉思之時,殿外有宦官奏報,武皇後駕到。

一陣香風拂面,武皇後已在李治身前蹲身福禮,見禮之後,武皇後翩然上前,柔聲道:“陛下明日便要親自主持祭祀大典,禮部已將章程名目準備妥當,陛下可要一閱?”

李治微笑道:“皇後幫朕看看就成,每年大典章程千篇一律,無甚可看。”

武皇後也笑道:“那麽臣妾便僭越了,幫陛下看看便罷。”

說著武皇後從身後宮女的托盤上端來一碗羹,柔聲道:“陛下連日操勞,臣妾命禦廚精心熬制了蓮心羹,蓮心雖苦,但補心,陛下多少喝一些吧。”

李治接過羹碗,淺淺地啜了一口,忽然笑道:“皇後來之前,朕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武皇後溫柔笑道:“不知何事令陛下如此開懷?”

“朕數日前封了李景初渭南縣子之爵,朝中卻有人上躥下跳,勸諫朕不可輕易封爵,哈哈,朕還沒有表示,李景初卻坐不住了。”

“今日領了一群部曲,把少府主簿柳元貞的府邸砸了,還打斷了柳元貞的腿,這紈絝性子,當真火爆得很,朕還以為李家混賬脫胎換骨了呢,沒想到還是沒改。”

武皇後一愣,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勉強起來,仍然僵硬地笑道:“李景初……脾氣確實不小,不知柳元貞如何惹了他?”

李治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淡淡地道:“朝中臣子結黨營私,有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朕封不封爵,由得他們橫加幹預嗎?還敢聯合十幾個禦史聯名勸諫,區區一個少府主簿,以為能翻天?”

語氣雖輕,落在武皇後耳中卻如雷霆萬鈞,她的額頭不自覺地滲出一層汗,仍然命令自己必須微笑。

“有些朝臣太不像話,陛下也該整治一下他們了。”武皇後此刻的表情與李治同仇敵愾。

李治故意沒看她的臉色,淡淡地道:“借著此事,朕確實該整治一下了,柳元貞背後那位,呵呵,最好識趣一些,莫逼朕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