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他就那麽隨手一畫

扔紙飛機之前必先哈口氣,這是刻入DNA的本能。

也不知是誰傳下的規矩,其中有什麽科學道理,反正前世所有人都是這麽幹的,沒有例外。

不哈這口氣,飛起來仿佛失去了靈魂。

如果非要給個解釋的話,嗯,科學也需要儀式感的。

幸好李治也不是盤根問底的人,見李欽載給不出解釋,很大方地笑了笑,然後命人從殿門外將那只紙飛機拾了回來。

仔細端詳手裏的紙飛機,李治一臉肅然。

“此物……折疊成這般形狀,便能至六丈之遠,景初果真有妙思,朕現在相信,神臂弓,馬蹄鐵和滑輪組,並非景初偶然所得。”

李治擡頭深深地注視著他,笑了笑,道:“景初有大才,怕是多年厚積薄發,如今才大放光彩。”

“臣慚愧,真的只是偶有所得,有的是被逼出來的,比如神臂弓,有的是看不過眼,比如馬蹄鐵和滑輪組。”

李治大笑道:“若逼一逼就能逼出景初的真本事,朕以後怕是要多逼你幾回,好讓你著實為大唐再造些好東西出來,助我大唐社稷鞏固,萬年不衰。”

李欽載拜道:“大唐萬世基業,全托英主雄才偉略,有沒有臣都不會改變結果。”

這句馬屁實在很貼心,李治表情愈發愉悅了。

歡喜過後,李治深思起來,半晌,李治沉聲道:“朕觀景初所造之物,可用於民,亦可用於軍,總的來說,軍中可用甚廣。”

“前幾日封景初為致果校尉,不過閑職爾,實在屈才了。朕自登基以來求賢若渴,景初之大才,朕怎可不重用?”

李治突然嚴肅起來,緩緩道:“李欽載。”

“臣在。”

“封爾為軍器監少監,專司打造器物,每有所得,允爾進宮無阻。”

李欽載心頭一沉。

不是他矯情,他是真的不想當官,沒事造造新玩意兒他不介意,但進了官場,就不得不卷入各種是是非非,這與李欽載的初衷完全相悖了。

他不希望自己一輩子在勾心鬥角中度過,臨終闔眼之時回憶一生,未免覺得可悲可憐。

咬了咬牙,李欽載垂頭道:“陛下,臣萬死,非臣不願報效君國,臣實不願入朝為官,日後若有所得,臣必不吝奉於君上,只求陛下收回成命,讓臣做回閑散白身。”

李治頗為意外:“景初為何不願為官?是嫌官職太小麽?軍器監少監從五品,不算小了吧?”

“臣只會感銘天恩,怎會嫌官職太小,只是臣心性淡泊,舉止荒唐無拘,不習慣官場之嚴謹,若入朝為官,臣終究成了蠅營狗苟之輩,此生再難有所得矣。”

李治皺了皺眉,隨即眉頭舒展開來。

“君子不強人所難,景初既然不願,朕自不會勉強。”

李欽載大喜,急忙謝恩。

李治的寬仁胸懷,此刻他再次見識了,不愧史書英名。

李治笑了笑,沉吟許久,又道:“景初造出這些新物事,為大唐立下了功勞,有功而不賞,朕難掩悠悠眾口,教人說朕賞罰不明……”

“既如此,軍器監少監的官職仍給你,朕允你不入朝,不入署,不理政,情當掛了個閑職,但對軍器監仍有監管處置之權,如何?”

李欽載這下真有點感動了。

貴為天子,封臣下官職還要好說歹說,妥協又妥協,後世真不應該稱他“高宗”,該叫“仁宗”才對。

李欽載知道,自己再推辭就真的不識擡舉了。

見好就收,李治親口說了,就當掛了個閑職,跟當初封的“致果校尉”一樣。

閑職好,閑職不上班打卡,不參與是非,不必跟上司陪笑臉。不僅如此,少監的權力紮紮實實給了他,一點沒打折扣。

不當社畜的初衷保住了。

“陛下仁義聖明,臣謝天恩!”李欽載俯身拜道。

……

申國公府,高家。

高真行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陽光真好,曬得人渾身懶洋洋的,好像給身體裏注入了一股無形的能量。

身心從內到外都沐浴在陽光下,內心的陰暗角落仿佛都無限縮小了。

高真行嘴角露出舒坦的笑容,喃喃道:“李家那小子送來的躺椅,用來果真不錯,這小子……將來必是個人物。”

高歧坐在高真行身旁,也是一臉舒坦的表情。

上次在李家陪李欽載曬了一回太陽後,高歧不知為何喜歡上了這種悠閑懶散的生活方式。

如今每到上午,高歧也不再出去與狐朋狗友廝混了,而是命下人搬了躺椅坐在院子裏。

有樣學樣,手邊也一定要有一張矮桌,矮桌上一定要有零嘴兒和醪糟,矮桌的距離一定要足夠近,又不能太近,最好一伸手恰好能夠到。

這才是懶人該有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