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現代主義生活

李府內,李欽載作為少主人之一,有自己單獨的小院。

小院位於李府北面向陽之地,寒暑光照都不錯,周圍種植著一片矮叢和花卉,在李勣的孫輩裏,李欽載院落的位置算是極佳了。

這是當年李欽載不懂事的年紀,以跋扈猖獗的手段從他幾個堂兄那裏爭來的,堂兄們自然不會與李家最小的弟弟爭搶,於是將這個院落讓給了他。

從穿越至今,李欽載聽到的都是自己前任的斑斑劣跡,聽得他想抽自己,太疼,舍不得下手。

數日後,李欽載的小院有了些許變化。

他的臥房裏多了許多古怪的家具。

有四條腿和靠背的椅子,有四條腿的大圓桌,還有躺椅,茶幾,就連床榻邊都多了一只床頭櫃。

這些家具在唐朝是沒有的。

大唐仍襲秦漢之風,屋內皆除履席地而坐,吃飯飲宴也是與膝平齊的矮腳桌。

桌子椅子這些東西,直到宋朝才慢慢出現,改變了古人的生活習慣。

如今李欽載的院子裏提前出現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令李府下人驚奇不已。

李欽載吩咐將躺椅和茶幾擺在院子中間那株榆樹下,圓桌和椅子則擺進了室內。

更神奇的不是家具,而是李欽載命鐵匠打造的鐵鍋。

鐵鍋沒什麽出奇之處,然而李欽載進廚房用鐵鍋炒了幾個菜,菜還未出鍋,香味已彌漫在廚房周圍,連府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廚子聞了都流口水。

這就很神奇了,李府的下人們這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一種烹飪方式叫“炒菜”。

鐵鍋炒出來的菜,李欽載嘗了嘗味道,覺得還不錯。

於是裝進漆盒裏,親手端往後院,給老娘試試。

李崔氏沒想到兒子隨便弄點古怪東西,居然能炒出如此美味的菜,興奮得她不停揉兒子的腦袋,簡直不知該如何疼愛才好。

相比當初那個四處闖禍,跋扈張狂的紈絝兒子,如今的李欽載顯然強了不止一截。

入夜,李欽載又給自己炒了幾個菜,菜色很簡單,一道燜煮羊肉,一道清炒藕片,一道韭花炒雞脯。

想吃牛肉,但不敢吃,這年頭牛是寶貴的生產資源,官府對牛的保護堪比後世的大熊貓,普通人敢殺牛也是流徙千裏的大罪。

至於權貴人家,想吃牛肉也不是吃不了,不過也要偷偷摸摸,而且殺牛前還要編好借口,比如牛崴了腿,病了,瘋了什麽的,給官府交上足夠的罰金後,才準許把牛宰了。

為了一口牛肉,費如此周章,李欽載覺得犯不著。

……以後有機會再說。

據說薛仁貴在長安城外也有莊子,以李欽載和薛訥的交情,想必薛家莊子上的牛以後會經常出意外的。

來到唐朝後第一頓正經的炒菜,李欽載覺得必須搞點儀式感,有菜自然要有酒。

丫鬟很快端來了酒,是上好的三勒漿,喝進嘴裏味道寡淡,僅有那麽一絲絲酒味,可就是如此低劣的酒,在唐朝也只有權貴階層才喝得起。

有酒有菜,李欽載還缺一位朋友。

朋友很容易找,李欽載走出院子,隨便掐算了一下方位,順手一拉,府裏的部曲隊正劉阿四就被李欽載拉來了。

身姿筆直坐在椅子上,劉阿四一臉不自在。

“五少郎恕罪,老公爺早有軍令,軍中禁止飲酒,否則軍法嚴懲。小人實在不敢飲。”

“廢什麽話,這裏是國公府,不是軍中,陪我喝幾杯怎麽了?”李欽載不耐煩地道。

劉阿四為難地道:“五少郎有所不知,挨軍棍的滋味太難受了,小人真的不敢……”

“我爺爺若罰你軍棍,我陪你一起罰,除了洞房,世上還有什麽事比喝酒重要?”

劉阿四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五少郎,小人只是卑賤軍漢,實不配與五少郎同桌飲酒。”

李欽載笑道:“什麽卑不卑賤的,你以為我就高貴了?去長安城到處問問,大部分人的嘴裏我連人都不是,沒聽我爹都經常親切地喚我‘孽畜’嗎?”

這倒是實話,劉阿四下意識想點頭,又覺得點頭不太合適,臉色頓時有些古怪。

“來吧,陪我喝幾杯,莫說什麽身份的話,能同坐一桌,我便沒有低看你一等,你也莫自賤,坐下,嘗嘗我親手做的菜。”

劉阿四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抿了抿唇,也就不再矯情了。

“今日拼了挨軍棍,小人也好好陪五少郎飲個痛快。”

說完劉阿四端盞,一飲而盡。

李欽載樂道:“這才像軍伍裏的漢子,來,飲勝!”

“飲勝!”

三盞酒下肚,劉阿四舉箸嘗了嘗李欽載做的菜,頓時驚為天人,贊嘆不已。

又飲了幾盞後,劉阿四終於放開了,話也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