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誇父追日

李欽載和薛訥仍留在另一間雅閣裏飲酒。

雅閣裏沒有歌舞,在李欽載的要求下,連姑娘都沒叫,兩個大男人相對而坐,飲酒的氣氛頗為寡淡,薛訥的表情也很幽怨。

大哥,這裏是尋歡作樂的地方啊,兩個大男人坐在裏面,身邊連只母猴子都沒有,你不覺得氣氛有點幹嗎?

李欽載卻仍老神在在地坐在雅閣裏自斟自樂,一派悠然之態。

“呃,景初兄,知客說藥已經下了,不知多久才有動靜?”薛訥沒話找話。

“那要看你給的藥爭不爭氣了,我自己配的藥還行,昨日用府裏的狗試過了,效果很理想。”

薛訥遲疑道:“我的藥是一個春僧給的,指天發誓說管用,諒那和尚不敢騙我,否則我將他剁成一段一段的……”

二人正議論著,突然聽到雅閣外一聲轟然巨響,接著無數男女發出驚叫聲,還有內教坊官員氣急敗壞的叱喝聲,怒罵聲。

薛訥精神一振,興奮地道:“來了!”

李欽載也有些興奮,難得幹一件無法無天的壞事,雖不必詩以記之,至少也該親眼見證。

薛訥閃電般打開雅閣的門,見雅閣內無數男女或興奮或驚詫地大聲尖叫。

所有人都從各自的雅閣裏跑出來,人群在狹窄的走廊上擠得密密麻麻。

人群之中,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子正在追逐,一個光屁股的追著另一個光屁股的。

被追的那名男子又急又氣,但卻不敢停下,由於人群的阻礙,男子根本跑不出內教坊,只能在人群之內拼命躲閃,圍著廊柱和桌案轉圈,邊跑邊罵。

男子奔跑的姿勢也很奇怪,正常人都是甩開膀子跑,而他,則雙手捂住菊部,胸膛努力前挺,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利刃正無情地瞄準了他,令他不得不護住要害。

後面追逐的男子模樣更是不堪,這人正是鄭俸。

鄭俸兩眼通紅,鼻孔喘著粗氣,整個人像一頭發情的公牛,完全失去了理智。

無視周圍人群的怒罵尖叫和起哄聲,他的眼睛只盯著前面那個光屁股的男人。

“救命——!快攔住這瘋子!”前面光屁股的男子驚極而大叫。

再說,內教坊之中,無論是尋歡的人,還是被尋歡的人,都不是什麽正經人,如此好看好玩的熱鬧,眾人正愁看得不過癮,誰會多事攔他?

沒有見義勇為者,反而多了無數尖叫起哄聲。

薛訥笑得快抽抽了,不嫌事大地混在人群裏,故作震驚地大叫:“這不是鄭少府卿的長子鄭俸麽?鄭兄何故如此狂放不羈!”

身份點明,人群愈發興奮尖叫,薛訥卻貓著腰從人群裏退出來,深藏身與名。

李欽載也笑了,拍了拍薛訥的肩,道:“此間事了,走,咱們還有第二場。”

薛訥驚道:“還有?”

“當然,你該不會以為鄭俸付出這點小代價就交代過去了吧?”李欽載笑容漸冷。

薛訥愣了一下,然後興奮地道:“願隨景初兄同往。”

李欽載含笑再次看了一眼亂成一鍋粥的現場,與薛訥翩然離去。

……

鄭俸今晚付出的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非常慘痛。

內教坊兩男子光屁股追逐一事,哪怕在夜裏也迅速傳遍了長安城。

事件鬧得不小,連朝中禦史都聽說了。

如此傷風敗俗的事件,禦史們豈能放過?於是紛紛連夜奮筆疾書,參劾少府卿教子無方,鄭俸失德喪行。

朝堂風雨即至,然而民間卻對此事件津津樂道。

哪怕多年以後,民間仍有鄭俸的傳說,直至傳於後世百年。

而對鄭俸光屁股不依不饒追逐男子的藝術行為,民間亦肅然起敬。

夜已漸深,馬車裏的李欽載和薛訥卻毫無睡意,薛訥的雙手甚至微微顫抖,因為實在太興奮,今夜參與這場熱鬧,夠薛訥吹噓半輩子。

李欽載沒有說話的心情,他正在思考接下來的報復行動。

是的,報復鄭俸還未結束。

做局害人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乎鄭俸的想象,遇到李欽載這位心眼不大的穿越者,更是流年不利。

馬車行至興化坊,在離鄭家正門尚有百步距離時,馬車悄然停下,車內門簾未掀開,車廂外已傳來劉阿四的聲音。

“五少郎來了,小人和袍澤們早已等候多時。”

李欽載隔著馬車簾子淡淡地道:“你們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至多一炷香時辰,鄭家的車馬就會將鄭俸接回家,此路為他必經之路,一旦看到鄭家的馬車你們便動手。”

“是。”劉阿四恭敬地道。

“動手時不妨敞開告訴他,是我李欽載幹的,鄭俸若欲報此大仇,來李家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