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選的路 ◇(第2/3頁)

褚昉皺了皺眉,說句:“嶽丈大人,你要輸了。”

陸敏之呵呵一笑,連聲說著“輸了輸了”,開了新棋局,嘴下仍未停,說:“賢婿,阿鳶她脾氣大,主意大,性子蠻,若是以後再惹了你,盼你忍讓著些,莫與她計較。”

放在以前,陸敏之決計不會同褚昉說這些話,但就這幾日褚昉所為,明顯帶著冰釋前嫌的意味,陸敏之才敢說這番話。

且他從陸鷺三言兩語中約莫能猜出褚家家宅不寧,他知曉陸鳶不是會吃虧的性子,就怕她行事過激,惹了褚昉不快,夫妻不睦。

褚昉聽聞此言,明顯一愣。

為何他眼裏的妻子,和別人眼裏的是如此不同?

原來他的妻四年前不止胖乎乎的、又美又俏,還脾氣大、主意大、性子蠻?

仔細想想,卻也有跡可循。表妹一事上她不就一招將人打怕,自此立了威,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陷害於她了嗎?

她做事向來有分寸,進可攻,可以鐵證如山置表妹於死地,退可守,也可適可而止,賣他和母親一個人情,換得幾日安穩舒心。

還能堵他的嘴,縱使喝藥事泄,讓他也無顏責問。

她所行所慮,若放在兩軍對峙,固然是決勝之策,可他們是夫妻,夫妻之間,卻要她如此謀慮,便是她遇人不淑、姻緣不幸了。

她沒把褚家當成歸宿,而是當成戰場,事事小心,步步為營。

這三年來,她走得不累麽?

原來,她不只是不甘願、不舒心,大概身心俱疲了吧。

終究是他這位夫君,沒能做一個良人,要她孤身在深宅裏摸爬滾打。

“嶽丈放心,我以後定好好待她。”

這句話遲了三年。

天下父母大抵在嫁女之時都渴盼著得到這句承諾。

陸敏之一時竟紅了眼,怕泄露情緒,只點點頭,一句話不說。

翁婿二人一局對弈未完,忽聽院中熱鬧起來,原是赴宴的陸鷺姐弟回來了。

陸鳶聽到動靜先迎了出來,陸鷺見姐姐沒走,心下一喜,回頭叫了句“元諾哥哥”,叫停了周玘離開的腳步。

周玘回頭,恰碰上陸鳶的目光。

他今日宴上喝了些酒,玉色的臉上泛著微紅,此刻看著陸鳶,那酡紅不知為何蔓延到了眼周。

他竟情不自禁喚了句:“淩兒。”

陸鳶亦是未加思索,顰眉問了句:“誰叫你喝酒的?”

他有心疾,不能喝酒。

“我……”周玘一時竟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好像已習慣陸鳶的嗔問,向前迎了兩步,想去哄她。

“你別生氣……”

這句話才說罷,聽陸敏之高聲說著“怎麽才回來”快步走了出來。

褚昉也出了廳室,卻並沒迎過來,遠遠站在廳前石階上看著周玘。

周玘恍惚了下,似驟然醒了神思,沒再前行,只是對著陸鷺和陸鳶的方向溫聲說:“只喝了些許,大夫說無礙,不必憂心。”

陸鷺本想替周玘解釋幾句,看到褚昉也在,為替姐姐遮掩,遂回應周玘道:“總之你保重身子,以後盡量別喝酒。”

陸敏之迎過來,擋在女兒和周玘之間,寒暄幾句之後忙送周玘出門。

陸鷺嫌棄地看褚昉一眼,這才小聲問姐姐:“他怎麽也在?”

陸鳶沒有回答,說:“快去換衣裳吧,一身酒氣。”

幾人收拾一番,各自回房歇下。

陸鳶幾乎是一躺下就閉上了眼睛,但褚昉知道她沒有睡著。

她依舊面朝裏側,背對著他,兩人之間不過隔著一套相接的衾被,卻似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褚昉探進衾被把人勾進懷中,安靜地擁著她。

陸鳶沒有轉過身來,褚昉也沒有迫她。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寂寂,陸鳶狀似無意翻個身,離了褚昉懷抱。

褚昉沒有追來。

陸鳶回頭看他,見他睡相平靜,似已入夢。

又躺了會兒,確定褚昉已經睡熟,沒有被她吵醒,陸鳶披著寢衣出了內寢。

褚昉這才睜開眼,聽著他的妻輕手輕腳開門出去了,甚至怕驚動他,都沒敢穿上一件厚衣裳。

自周玘離去,她就一直心不在焉,夜不能寐。

是在擔心周玘?

原來她果真會為了一個人夜不能寐、思慮再三……

褚昉起身追到窗子旁,看到月色下,他的妻披著單薄的寢衣朝陸鷺閨房走去。

她就這般憂心、這般著急?急到不能等到明日再去詢問?

月光傾瀉,漫鋪了一地。

約是窗外的海棠花過於繁茂,那月光瀉進來時已支離破碎,弱不堪言。

褚昉就這般盯著窗外的月光,枯坐在案旁。

這就是他選擇的路。

注定要在黑暗裏踽踽獨行。

他既不願放手,便該想到會是這般結果。

或許,一切只是個開始。

原來這世上諸事,果如賀震所說,沒有輕而易舉可取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