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刀與暗箭

接連唱了五遍,看看銀子銅錢一次比一次扔得少,陳平決定收攤。

天色近午,也到了吃飯的時候了。

再好聽的歌也不能當飯吃,同一首歌,一直聽下去,震撼心靈的力量也會變小很多,都可以理解。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唱曲這事兒,終究是乞討銀錢,是一種掙錢的方式,總不能耽擱了自身的修習,那才是根本。

幾人商量好了,每日裏只出來半天……

什麽事情都講究一個市場,決不能讓人一次性吃飽,還得給路人口口相傳的時間。進行饑餓營銷,就成了必然。

一個肥碩大胖子,摩挲著左手的綠玉扳指,緩緩走到跟前,笑呵呵的問:“小兄弟,你們在街道上面唱曲,能掙幾個銀子?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不如去我酒樓獻唱,每日裏吃喝管夠,還有大把銀子可以掙,你看……”

說老實話,這大胖子說的話還算溫和好聽,如果他能把那垂涎三尺的目光從花臉兒身上收回來,陳平其實也沒有太多意見。

在哪唱不是唱。

只要給銀子,啥都好說。

但顯然,對方心裏所想的,並不像說的那樣。

九成九,這是打著吃幹抹盡的主意,想把生意獨占。

這也正常吧,幾個小乞丐,雖然換了一身新衣服,不再那麽落魄。但是,這條街上走過的人,誰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又哪裏會尊重他們。

“程老西,呸!”

陳平還沒說話,身邊的花臉兒早就忍不住了。

她頭上的包雖然已經傷好,卻還隱隱作疼呢。

‘是他……’

陳平想起來了,自己曾聽花臉兒說過,程老西這人手狠心黑,是福源酒樓的東家。平日裏客人沒吃完的飯菜,他寧願埋在園子裏、倒在糞坑裏,也不會施舍給乞丐半口。

不施舍倒也罷了。

更過份的是,只要有乞丐到他家酒樓前邊乞討,動輒就會叫人亂棍毆打。

住在土地廟那會,不但是花臉兒被打傷過,左斷手和小桌子小凳子也被打過幾頓。

說是他們幾個身上太臭,離酒樓又太近,影響到酒樓生意。

這事花臉兒每次說起來,都是憤憤不平的。

這樣的人,會好心請他們幾人去唱曲?

聽說,福源酒樓裏,有個拉胡琴的老漢和一個唱曲小姑娘,整日裏窩在柴房裏,日子過得十分淒慘。

“走吧。”

陳平眼皮耷拉,看都沒看程老西一眼,懶得搭理。

對方惡意和貪欲已經擺在臉上了,說多也沒意思,只是招呼幾人收档。

“嘿,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那頭老狐狸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他只管要銀子,並不會關心其他。想要在麒麟街唱下去,最好還是仔細考慮一下。”

程老西面色羞惱,一雙眼睛眯成細縫,話音轉冷。

他身後一個山羊胡須老者連忙走出來,“我們東家可是有著興慶府同知大人庇佑,爾等可不要自誤,否則後悔就來不及了。”

東家把寶貝女兒獻給同知大人做第七房小妾,這事不好宣揚,卻是天大的好事。

一般也沒人敢惹。

如果說,程老西還是半利誘半威脅。

山羊胡子可就是直白的威脅了。

“好狗不擋道。”

陳平輕輕把兩人推開,帶著幾人離開。

這吃相太難看了,他連敷衍兩句的心思都沒有。

……

“東家,可要找人……”

山羊胡子滿臉怒意的看著陳平幾人走遠,小聲問道。

“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有沒有發現,那唱曲的有些不對?”

“沒甚不對啊,是……唱得特別好聽?”山羊胡子疑惑。

大胖子輕輕撫摸著左手綠玉扳指,搖了搖頭:“你眼光還是差了點,看不出來……七色堂常三思的確有些不太好惹,但他又哪裏敢來惹我,此事得好好計較一番,奇貨可居啊,奇貨可居……”

程老西感覺無比荒謬。

能唱出好聽的詞曲倒也罷了,他又不是騷人墨客、酸腐書生,對這些不算太過關心,關鍵是人。

如此絕色,竟然在街頭乞討……

豈非暴殄天物。

人啊,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是以為自己會有許多選擇。

這種人,他見過太多。

……

“程老西那裏會不會有什麽麻煩?”

不愧是左斷手,從北境到南方,經過顛沛流離,見過人心險惡,此時就有些擔心。

“麻煩當然會有,不過,他那裏暫且不急,見招破招就可以,倒是……”

陳平腳步微頓,望向一側,面上神情有些古怪。

不遠處,有一座大院子,槐樹高聳,能聽到人聲隱隱傳來。

剛剛還有人在自己視線轉過去時,閃身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