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張九齡出去忙碌了, 譚昭昭懷著愉快的心情起床洗漱,灶房送來了杏酪,一疊幹果, 一疊新鮮的梨。
眉豆道:“九娘,大郎吩咐了,說是九娘起得晚,讓我們皆不要吵到九娘。略微用些填補肚皮, 切莫錯過了午食。大郎去了修路的地方,待到晚間才回來。”
譚昭昭吃著香濃的杏酪, 唔了聲,高興地道:“雪奴過幾日就要到大余, 你去收拾一間院子。算了, 等我用過飯之後, 一起去看看。”
眉豆驚喜地道:“雪奴要來?”
除了雪奴要來, 李隆基李三郎回了京城, 高力士也回來了。雪奴說高力士給譚昭昭帶了消息,寫信不便,待她來時親自轉達。
譚昭昭估計是消息機密, 涉及到朝廷的爭鬥, 寫信著實不便。
事關朝廷, 肯定是韋氏安樂公主與太子的爭鬥了。
譚昭昭將其放在了一邊,用完之後走出了屋, 站在廊檐下,望著太陽高懸明媚的天空,一股春涼直撲面而來, 舒服得伸著懶腰直喟嘆。
小胖墩蹲在角落,拿著草枝逗螞蟻玩, 見譚昭昭出來,咧嘴笑道:“阿娘睡著不起來,羞羞!”
譚昭昭哈哈大笑,小胖墩哪裏懂得,能輕松睡到自然醒的快活。
小胖墩扔掉草枝,朝著譚昭昭奔來,扭住她道:“阿娘陪我玩。”
譚昭昭牽著他,道:“走,阿娘帶你去看我們的新宅。”
小胖墩樂顛顛跟在了譚昭昭身邊,到處走動,不住轉頭好奇打量。
長安的宅邸寬敞高大,韶州府的亦一樣,大余的這間莊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昨晚譚昭昭就發現,除了臥房略微狹窄,廳堂皆比尋常屋子要寬敞一二。屋內擺了胡床胡塌幾案之後,半點都不見擁擠,很是疏闊。
前院與後宅,中間穿堂甬道相連,影壁練台齊備。後宅的東西兩側,各自連著兩間單獨的跨院。
從後院的偏門出去,則是寬敞的花園,園子清澈的溪流穿過,種滿了花草與果木。
櫻花桃李的未盛開,露出針尖大的花苞,縫隙裏鉆出嫩綠淡黃的新芽,春意無處不在。
遠山如黛,飄蕩著淡淡的煙雲。譚昭昭立在那裏遠眺,深深呼吸著清甜的空氣,心曠神怡。
除了冷清,極少見到人,一切都堪稱完美。
譚昭昭以為,此處不算大隱隱於市,也不算是遠離紅塵,適合老了之後,在此安享晚年。
不過,雪奴要來了,還有馮氏,很快就不會寂寞了。
雪奴喜歡水,譚昭昭給她選了有溪流穿流而過的院落,馮氏住在她的隔壁院子。
兩人都爽朗,譚昭昭相信,她們很快就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友人。
雪奴帶了酒來,天氣好起來,在大好的春光中吃酒,沉醉,只一想到,就美好得不太真實。
到了傍晚時,張九齡騎馬回來了,譚昭昭帶著小胖墩在馬廄邊看驢子,見他身上難得沾滿了草屑泥土,忍不住問道:“大郎可是摔了?”
張九齡將馬韁扔給千山,手指抵住撲上來的小胖墩額頭,笑道:“我沒摔,路上雜草樹木多,我與工匠們前去看過,沾到衣衫上摘不完,等下我去換一身。”
小胖墩見張九齡不搭理他,一扭身就朝千山跑去:“千山,我要騎馬!”
張九齡追上去,一抄手,將小胖墩提溜起來,道:“天黑了,不能騎馬,待到阿耶白日得空,教你騎驢。”
小胖墩不依,雙腿亂蹬,雙手亂舞,大喊道:“我要騎馬,放我下來,我要騎馬。”
張九齡見他扭得厲害,恐摔下地,忙將他放下。
小胖墩身子靈活得很,一扭身就悶頭朝馬跑去。
張九齡氣笑了,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後衣襟,小胖墩往後仰,臉都漲紅了,拼命往前拽。
譚昭昭見狀,不緊不慢道:“讓他去吧,我們進去享用可口的美食。”
小胖墩愣住,馬上不掙紮了,轉身跟著他們回後遠,小短腿蹬得飛快,歡呼道:“我要吃糖,要吃肉肉!”
張九齡看得眼疼,嫌棄地道:“真是淘氣貪嘴。”
譚昭昭好奇地道:“難道大郎像他這般大時,成日也斯斯文文,挑食?”
張九齡面不改色地道:“我是懂事守禮,並非挑食,而是講究用飯的禮儀。”
譚昭昭一聽就知道,張九齡肯定是自小就難伺候,聽他替自己辯解,忍俊不禁道:“是是是,大郎這臉皮啊,是愈發厚了。”
張九齡原本在笑,笑著笑著,察覺到了不對勁,神色若有所思。
以前他驕傲,性情冷淡剛直,讓人不可接近。有利亦有弊。
與譚昭昭在一起久了,他依舊是原來的他,只比以前更加委婉。
如此一來,他自己活得輕盈,今日他聽到匠人在背後悄聲議論“張侍郎雖年輕,卻不好糊弄。待人亦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