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夜裏,星河漫天。

譚昭昭閉上眼,仿佛感到那些閃爍的繁星光芒,猶在眼前跳躍。

他說她是她自己。

以後的日子,也許會遇到齷齪,困難,變幻。

至少,眼下的他,真誠而深情繾綣。尊重比愛意更加寶貴,他掌心的溫度,足以撫慰看似安寧,卻孤寂單調的日子。

“昭昭,我聽了一些,京城局勢復雜叵測,武皇年歲已高,為了大統各方勢力爭奪得厲害。”

張九齡牽著她的手,與她並排躺在床榻上,身上搭著同一床錦被,在她耳邊輕聲敘說。

譚昭昭只大致記得一些大事件,並不清楚歷史的具體細節。

武則天駕崩之後,好像將皇位還給了兒子。之後爭來奪去,唐玄宗繼承大典,開元盛世由此而來。

到了唐玄宗後期,王朝由盛及衰,安史之亂後,大唐繁華不再,迅速分崩離析。

譚昭昭還清楚記得一件事,張九齡曾指出安祿山有異心,請求將他斬首。結果唐玄宗未曾采納,放其歸了山。

開辟梅嶺關,指出安祿山的狼子野心。

譚昭昭私以為,放眼歷朝歷代,就憑著這兩樣,張九齡足以位列名臣前茅。

譚昭昭不敢以自己知曉些歷史走向,就能出謀劃策。

萬物皆在流動變化,張九齡就算沒有她,同樣功勛卓著。

現今他離長安朝堂之路何止三萬裏,待到他走上朝堂時,再視情況,謀而後動。

張九齡側過頭來,歉意地道:“去到長安之後,前程未定。昭昭,我不一定能護住你。”

譚昭昭只聽到了去長安,張九齡首次肯定了這件事,高興得她低呼歡滾,激動地道:“真當,你答應帶我去長安了?”

張九齡望著近在遲尺的她,在昏昏沉沉的夜裏,她那雙眼眸燦若繁星。

溫熱的呼吸拂過臉,酥酥麻麻,眸色情不自禁暗沉,聲音隨之低下去:“去長安,我們一起去。無論到何處,我們都在一起。”

譚昭昭興奮地在床榻上打滾,張九齡見她背對著自己,靠在墻壁上笑,不滿伸手,將她撥向了自己。

張九齡俯首,額頭在離著一線之隔時,硬生生停住了,低吟道:“怎地就這般喜悅了?”

譚昭昭笑盈盈道:“當然值得大喜啊。大郎放心,你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情,無需擔心我。我不會給你添加麻煩,定會注意小心,不去招惹是非。從明朝起,我就開始練習在崎嶇山道上騎馬,開始練習射箭,劍道,讓自己變得強壯!”

張九齡溫軟地道:“好,我教你。還有舞,你可會跳?”

譚昭昭瞪大了眼,張九齡笑著道:“一旦賓主盡歡,會表示感激時,會得起舞慶賀。”

想到一群人,吃得醉意朦朧,一起跳舞的場面,譚昭昭臉頰抽搐了下。

大唐人還真是熱烈奔放,後人不能比。

既然是風俗習慣,譚昭昭很快就接受了學跳舞。

其實,她更想看到張九齡跳舞,他腿長手長,舞劍的英姿能想象,跳舞就屬實想象不出來了。

譚昭昭抿嘴笑得歡暢無比,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大郎教我,我還沒見過大郎跳舞呢。”

張九齡豈能聽不出譚昭昭話裏的期待,道:“你可是想看我笑話了?”

譚昭昭笑眯眯道:“我真沒有,只是好奇罷了。賓主盡歡,可是要喝酒?喝酒也要一並練習呢。”

以前譚昭昭喜歡喝酒,到了大唐之後,連酒味都沒聞到過,忍不住懷念抿唇。

張九齡笑道:“好,明日我讓千山取酒來,我們一同共飲。你太瘦了些,得長胖些方好。”

這是譚昭昭第二次聽到張九齡說她瘦,眼睛眯了眯,小心眼地道:“大郎是嫌棄我不美了?”

張九齡無奈地道:“天地良心,我並無半點嫌棄之意。太過消瘦與肥胖,於身子無益,我惟盼著昭昭能安康無憂。”

譚昭昭有錯就改,很快就賠了不是,“是我的錯。大郎放心,我一切都好。咦......”

先前她尚未來得及細究,張九齡的變化從何而來。

兩人關系親近了些,譚昭昭徑直問道:“大郎,你怎地就想通了,願意帶我去長安了呢?”

張九齡凝神回想,與譚昭昭相處這些時日的點點滴滴,在眼前一一閃現。

他此時方察覺到,她的一切,他都清楚記得。

天下無人不仰望長安,她說盧氏嫁人生子,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韶州,看過外面的天地。

她並非僅僅仰慕長安的繁華,她想看得更遠更寬。

她恰好是她的妻,能與他並肩前行。

張九齡心軟如水,柔聲道:“我難以說清。要是以後的路有你在一起,應當會更加有趣吧。”

僅僅是有趣?

譚昭昭不滿鼓起了臉頰,不過很快就釋然了,有趣更加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