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初雪(第2/3頁)

“王爺學識淵博,是我等目光短淺了。”

武夫較讀書人,沒那麽多城府,除了脾氣臭點,大多都直爽坦率,哪怕剛剛只是在心中瞧不起對方,也照樣會主動認錯。

王柄權擺擺手道:

“諸位將軍勞苦功高,若沒有你們,王朝哪來的安穩日子?王某這種生於高門的王孫貴胄,興許也早就淪為了階下囚。”

“王爺過謙了,再好的士卒,也總要將領來帶,否則就是一幫烏合之眾。”

喬晁適時提點一句,同時向另一位相熟武官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緊跟一通亂選拐彎麻花屁,硬將王柄權誇成了當代聖賢,就差明說讓他造反了。

王柄權沒想到扯皮還能扯出事來,佯裝酒氣上頭,醉眼惺忪道:

“今日就是本王同幾位老哥喝酒吹牛皮,這話傳不到外邊,可大家也需謹言慎行,最近世道不太平,進出城的盤查都嚴格了許多。”

說罷,他搖搖晃晃起身,走出門去尿遁,在場一些人已經看出了個中端倪,可又掐不準這位王爺的真實想法,紛紛看向喬晁,後者捋捋胡須,眼睛眯起。

女婿突然提及進出城門,定然是暗示自己帶兵進京。

想到這,他目光一閃,自己當初果然沒壓錯寶,這個看似不著調的王爺,其實暗藏溝壑,野心非同一般的大。

王柄權沒料到隨口一句提醒,竟被曲解至此,若再繼續下去,保不齊真要皇袍加身了。

他是修士,對凡間的事摻和的已經夠多了,若非本就是九淵人,早就被當成邪魔給收拾了,他坐在庭院石凳上,喃喃自語道:

“看來是等不得年關了。”

……

十月初五,京中飄雪,不論高門還是陋舍,一夜間皆白了屋頂。

清早,各家開門清掃積雪,路上行人衣物也都加厚了幾分,孩童們在大街上追逐打鬧,一片歡樂。

與民間其樂融融不同,今日朝堂氣氛頗為沉悶,各處官員上報了治下凍死百姓的數目,當中大都是無家可歸的乞丐。

這些乞丐源自天災,好一些的能尋到荒廟破觀,有寸瓦遮頭,靠著微弱火苗熬過寒夜,運氣不佳的只能窩在爛草堆裏等死。

京城作為王朝中心,皇帝腳下,即使是叫花子,生活也算滋潤,最不濟還能故意為惡住進大牢過冬,可其他地方就沒這福分了。

天子久未上朝,不理朝政,今天見外面下雪,難得有份好心情,不想剛露面就碰到一堆鬧心事。

一向不曾吃苦的他,哪裏能理解窮人的難處,張口便道:

“既然那麽冷,為何不多加床被子,貂裘沒有,棉被棉衣總歸管夠吧?”

說這話時,他那股天真無邪的勁頭,令在場所有官員都無言以對。

死一般的寂靜過後,前來湊熱鬧的王柄權向前一步道:

“陛下有所不知,那些人生活艱苦,莫說棉被,連一條破褥子都買不起,能有把稻草就不錯了。”

“一定是他們太懶了,要不就是你們這些官員無能,我王家治下,四海升平,怎會有人無故被凍死?”

進奏的幾名官員臉色都白了,他們沒敢多嘴,就是防著這一出,沒想到鍋還是落在了頭上。

他們確實不算清如水明如鏡的好官,卻也沒到隱而不報的地步,在場人誰手底下沒幾個餓死凍死的,但有些就能睜著眼說瞎話,報喜不報喪。

年輕皇帝愛聽這些,真覺得自己整天待在後宮,就能待出一個太平盛世來。

王柄權面色平靜,實則內心比那些官員還想罵娘,之前聽長公主說皇帝曾軟禁過她,還覺得對方尚有幾分帝王該有的威嚴。

可今日一看,分明就是腹中空空的草包,那所謂的狗屁威嚴,也不過是稚童使性子一般,將惹自己不高興的人都關起來。

王柄權再次站出道:

“陛下,臣以為該由各地官府帶頭,單獨劃分出一塊區域,將難民集中到一起,建木屋搭帳篷,每日派發粥水。

待熬過這個冬天,再派他們去開荒,相信除了一些真正懶到骨子裏的人,沒誰願意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討飯生活。

至於那些老弱,則分派他們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讓其不至於餓死。”

王柄權這計策放到自己執政那會兒,都算沾了昏君的邊,三百年前王朝國力強盛,幼有所依老有所養,但是眼下這情形,能讓他們自食其力已殊為不易。

……

年輕皇帝聽到這方案,先是皺眉思索一會兒,而後道:

“恬王,朕知道你一片好心,想為國庫省開銷,可若是飯菜連肉都沒有,那又如何下口?還有你說讓他們去擠帳篷,一堆人住一起,定然臭不可聞,且毫無私密可言。”

王柄權聞言臉皮抽動,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話來,這皇帝心思沒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但隨口說出的話,連狗聽了都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