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舊人(第2/3頁)

“先前最放不下的是月餅,怕她真會當一輩子和尚,現在她都成佛了,木已成舟。後來擔心發妻和孩子,不過現在都壽終正寢了,我也沒什麽心事了。”

李長生聞言點點頭,撫須感嘆道:

“三仙界修士,相比九淵登仙成佛即為終點,更難脫開七情六欲的煩惱,而這些煩惱在將來某一日,勢必會成為道途上的阻礙,更有甚者,會變作心魔乃至傷人的利器。”

說著,老者目露認真看向王柄權,“徒兒,說出你真正的煩惱。”

王柄權直直看著對方,半晌後嘆了口氣,緩緩道:

“弟子生平但求問心無愧,做事也都留有余地,非必死之人不殺,存不義之舉不行,若論此生意難平,恐怕只有兩位發妻了。

弟子雖陪榮榮走到最後,但其一生未必快樂,與我成親之後,她不再做上陣殺敵的女中豪傑,也不再是家中受寵的小女兒,雖不必沾染鮮血,卻成了擔憂柴米油鹽的賢妻良母。

我先前瑣事纏身,沒去注意這些,現在卻無一日不在想,她的存在好似只為了這個家,像是自拔羽毛的鷹隼。

倘若有來世,我希望她可以重新做那自在之人,展翅於蒼穹,不用自囚於一座精致的鳥籠。”

……

王柄權說完,老人也隨之沉默。他沒尋過道侶,自然不懂得那令凡人死去活來的男歡女愛,但活了千余年,一些老生常談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當真喜歡一個人,可以是占有,可以是犧牲,也可以是放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老人捋捋胡須,緩聲道:

“既然你都想通了,又何來煩惱一說?”

“之前弟子尚不明朗,獨自一人堵在死胡同裏,如今講了出來,反而看開了,這一心結也算迎刃而解。”

王柄權說到此處,頓了頓,擡頭看向前方水球。

“弟子第二個煩惱,是一位名叫阿青的女子。我倆成婚之日,她死在了東罕刺客手中,自此天人兩隔。

剛認識時,她是一個面冷心善的死士,萬事以命令為先,哪怕需要與自己的胞姐為敵。

後來她負責護送我,途中遭遇危險,我跌下懸崖,幸被她所救,可腦袋還是受創失去記憶,二人自此在一處漁村定居。

那時她叫阿青我叫阿越,我們似乎都變成了另外的人,一向任務為重的她並未將我的消息傳回去,而是同我過上了打魚織布的生活。

直至成親時,我仍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真正的阿青,可當我恢復記憶後,又分不清哪個才是她。若有機會,我想重新去認識真正的她。”

王柄權說完,轉頭看向李長生,突然跪倒在地,行了一個大禮道:

“師尊,請您告訴弟子,這世上是否有輪回,我又能否再見她一面?”

老人俯身輕輕將他扶起,含笑道:

“老夫今日找你來,就是為了此事。”

說罷,手指一點前方水球,陣陣波紋晃動,原本色彩斑斕的球面顏色逐漸淡去,繼而顯現出影像。

……

那是一名女子,一襲大紅嫁衣,對鏡描秀眉點朱唇。王柄權看到這一幕,眼淚立刻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片沙灘,回到了那處小屋,靜靜望著那張絕美的臉。

老人暗自嘆息一聲,手掌翻轉略過這段影像,以免勾起徒弟陳年舊傷。

畫面一陣模糊過後,出現了另一個女子,一身桃粉裝扮,捧著一大叢花朵,對著一名路過的修士露出笑容。

王柄權睜大了雙眼,畫面中正是自己初次上山與姖紅相遇的場景,他不知道師尊是什麽意思,轉過頭看向對方。

後者右手輕輕一揮,空中水球立馬失去牽引,嘩啦一聲墜入銅鼎中,隨後悠悠開口道:

“想必你已經聽過趙劍仙的故事了,白玉京是他自願借予你的不假,那故事才是老夫的意思。

太白仙帝有一式神通,可將自己化為凡人體驗凡塵,此術被他當做散心之用,後傳至姖家,被他們發揚光大,成了一門感悟術法。

眾所周知,修行到了駐魂期,便不再是單純積攢靈氣突破修為,而是對天地人的感悟。這種感悟直接作用於神魂,方式頗多,但原理大致相同,假借外力,以它山之石攻玉。

當中最常見的是信仰之力,讓凡人為自己修廟宇建祠堂,信奉之人越多,力量便越強,這種信奉又有恩威之分。

循恩途者,彰顯神跡,許給凡人財運、官運、陽壽、子嗣,趨吉避兇消災解難,讓眾生誠心叩拜。

走威懾者,施眾生以嚴刑,不尊神者誅,不敬神者滅,行惡端得惡果,永墮輪回阿鼻,讓其心生畏懼,更加潛心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