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醉蟹(第3/3頁)

“稟大人,死者肺中沒有積水,應該是先被殺死,而後投入河中。”

“既然沒有外傷,可是被投了毒?”

“銀針探體,未見發黑。”

這位連京城四大神捕都要敬他幾分的仵作如實答道。

“……”

劉府台一時犯了難,說實話,他自身能力有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憑朝中一位說得上話的幹爹。

“這位大人,您一定知道些什麽,求求你告訴我吧。”

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的儒生低聲朝仵作哀求道,他雖不涉足官場,卻比眼前劉府台更善於察言觀色,通過仵作的表情,他知道對方肯定有所隱瞞。

這位查驗功夫在王朝可排前列的仵作本就是性情中人,曾因朝廷處事不公請辭多次,如今眼看儒生有冤不得伸,實在受不住內心煎熬,終於小聲開口道:

“此事莫要和別人講是我說的,雖然令嬡死得蹊蹺,但以我的經驗,仍是死於劇毒,只不過這毒不尋常,依我看,八成和唐門有關。”

“唐門?!”

劉府台幾乎跳起來。

按理說,一個江湖宗門不至於讓堂堂朝廷命官反應如此激烈,但在巴蜀為官,都明白一個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規矩,那就是寧願得罪皇上,也不能開罪唐門。

為何?

得罪了皇上,除非是叛國欺君的重罪,否則絕不至於牽扯全家,最多也就是砍頭或者發配。

但得罪了唐門,就等同於滅族。

不是劉知府膽子怯,實在是太多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在那擺著了。

生活在巴蜀,或多或少都聽過有關唐門的駭人傳聞,儒生也不例外。

他不知一向大門不出的女兒,是如何得罪的唐門,只知道閨女這次是白白丟了性命。

劉知府此刻也是面露尷尬,他擦了擦頭頂的汗水,對僅是平民的儒生客氣道:

“姜老哥,你看這……”

姜姓儒生面露淒然,搖了搖頭,“人都死了,我也不想讓知府老爺為難,就這樣吧,只是苦了孩子。”

劉知府聞言立馬松了口氣,趕忙說到:

“姜老哥放心,秀兒的喪事府衙負責操辦,還有孩子,我會幫他找個奶媽,費用我來出。”

次日,府衙傳出消息,秀兒不堪受辱,跳河自殺,知府老爺震怒,揚言要抓捕造謠者……

呂媒婆連夜逃出城去,嘉瀘府城人人自危。

真應了那句話: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

十五年後,又是秋分蟹肥時,老儒生左手提著剛剛磨了半天嘴皮,才買到的三只半價河蟹,右手提著一壺黃酒,朝城外走去。

出了城門不足三裏,一處僻靜小院映入眼簾,平日這裏沒什麽客人,通常老儒生都會買兩只河蟹,自己和外孫一人一只,酒水則是能省就省。

“老姜頭,你可算回來了,又買盤海去了?”

一個年輕人正嬉皮笑臉地趴在小院籬笆上,抻著腦袋看向老儒生手裏的螃蟹。

盤海,或者龐海,是巴蜀人對螃蟹的稱呼,眼下一口標準巴蜀腔的年輕男子,並非巴蜀人。

老儒生見到年輕人,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笑意,問到:

“怎麽不進屋,秀成不在?”

“別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那家夥不對路,讀了幾本書就一股子酸腐氣。

要是讀書人都這樣,京城那些大學士家裏還不得跟醋缸一樣難聞?要我說,還是咱爺倆能聊到一塊。”

年輕人邊說著,邊上前接過老儒生手中的黃酒,然後毫不客氣地直接打開塞子喝了一口。

“你小點口,一會喝光了,今天可就別想吃醉蟹了。”

“別當我不知道,你院裏還埋著幾壇好酒呢。”

年輕人嘴上這麽說,卻還是很老實地蓋上了塞子。

“你怎麽知道的?”

老儒生面露詫異,那可都是他的心尖尖,本打算留著以後外孫成親時候喝的。

年輕人一指自己的鼻子,“在下不才,江湖人稱嘯天神犬。”

“就你還神犬,我看還不如我家阿黃。”

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自屋內傳出,緊接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少年走出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