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3頁)
直到沖來凝禪面前,他才露出了一抹慶幸的笑容,試圖將手中的傘立住,為她遮風擋雨。
可是風太大了。
傘被吹飛好幾次,阿夜沒辦法,幹脆自己撐著傘,蹲在了凝禪旁邊。片刻,又見到傘也無法真的完全護住她,於是直接坐在了泥土上,將凝禪護在了身下。
於是風停雨歇。
凝禪這才看清他的臉。
她這一覺睡得很久,阿夜臉上此前的嬰兒肥已經褪去了小半,眉眼變得更深邃了一些,眼白的那一層薄藍也消失不見,變成了大約七八歲的模樣。
傘很大,可風雨更大。
他蜷縮在傘下,傘也不能將所有的風雨都遮蔽隔絕,所以他的發梢滴水,身上單薄的衣衫也慢慢染了一層濕意。
但他沒有動,只是專注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小花苞。
他眼如琉璃,是孩童的純粹,可眉宇之間卻沾染了不應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冷氣。
風雨模糊他的面容,有雨水漏在他的臉頰。
過了一會兒,凝禪才意識到,那不僅僅是雨水。
他在這樣的雨夜悄聲落淚,連哭泣都不敢大聲。
“小花。”他的手指冰冷,觸碰她的枝葉時卻依然小心而溫柔:“這裏對你來說……是家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麽你三年都沒有開花呢?”
“小花,你比我聰明。比我和我娘都聰明,你知道不能在這樣的地方開放,我們卻以為這裏是歸宿。”
他低低的聲音混在風雨裏,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我以為這裏是家。”
“我曾經以為是的。”
“我錯了,小花,我錯了。”
“這裏是牢籠。”
“天下最可怕,最讓人窒息的牢籠。”
“可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小花,我和你一樣,我只能留在這裏。”
……
凝禪猛地醒來,她側臉看向窗外。
驚雷撕裂黑夜,再勾勒出雨夜中窗外的熟悉側影。
也是與夢中一樣的黑夜。
凝禪愣了愣,有些疲憊地起身,赤足行至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風雨驚雷一起卷入,將她披散的發吹開。
小院裏有人。
虞別夜周身濕透,連眉眼都變得濕漉漉,他覺察到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來,眼瞳還帶著一點茫然的空寂,卻在看向她的時候,下意識想要露出一個短暫的笑。
“師……”他欲要開口,卻又想起她此前的話,於是硬生生止住話頭,有點生澀地換了一個稱呼:“望舒道友。”
這樣的稱呼讓接下來的話變得更難出口,他頓了頓,卻到底還是說了出來:“地上涼。”
“你怎麽還在這裏?”凝禪皺了皺眉。
“我……”虞別夜姿容狼狽,額發垂下來,貼在他的額頭肌膚上,讓他這一刻看向她時,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狗:“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有那麽一瞬,雨中阿夜的眉眼與面前的虞別夜重疊交錯,他是此刻雨夜中被淋濕卻無處能去的少年,是夢境中用身軀護住懷中六初花,借著雨色才敢流淚的阿夜,也是前世為她低眉執傘的師弟。
他還是喊她師姐比較好聽。
她想。
所以凝禪側身,用下巴比了比房間的方向。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