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沈霽攬著自己的脖頸哭得壓抑又克制, 嗚咽得像一只受傷的小獸,這般不設防備又脆弱的模樣,秦淵是第一次見。

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沈霽有這樣清苦艱難的過往, 有這樣黯淡無光的童年。

難怪她會是如今這幅模樣。

宮裏良家子出身的嬪妃不少, 但在秦淵看來, 良民不是賤籍, 日子過得就算清貧,卻也應當算和睦融洽, 不至於如賤籍一般因為先輩的罪過而處境艱難。

但他沒想過, 即便是平民出身, 也一樣有人活的並不好,即便是良民,女子的生存也要比男子艱難的多。

如今想想,沈霽就好像是上天為他量身制定的女人一般,除了讓他第一眼就心生意動的美貌, 還聰明、識時務,懂趣味, 言談舉止中的每一處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可這世間不會有誰天生就是為了迎合另一人的喜好而誕生的, 她如此完美,是因為她一直討好自己,迎合自己, 是因為對她而言, 入宮侍奉君主, 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沈霽從出生到現在十幾年身不由己,不曾被任何人憐惜,便是自己這個人世間最寂寞、最高處不勝寒的皇帝, 童年都比她歡悅幾分。

所有人對她都只有利用和價值,都只在乎她的美色,那如她一般見慣人情冷暖的人,又如何輕易交付信任,如何將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人。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時的沈霽是如何生活的。

良久的沉默後——

秦淵嗓子緊得不像話,足足怔了半晌後,才如同捧起稀世珍寶一般撫向沈霽的後額,嗓音帶著幾分幹啞的晦澀:“不哭,都是朕不好。”

她帶著細碎哭腔的聲音一聲聲,一句句地從耳朵鉆到心裏,將他原本悶痛難當的心紮得生疼。

兩年,他竟從沒想過,她有這樣不堪回首的過往。

他自以為在意沈霽,寵著沈霽,希望能得到她的真心,可他竟然從未想過要去真正的了解過她,從未真正將她視若珍寶,只是站在君王的立場上一味索取。

憐惜和自責如海浪般席卷過來,幾乎要將他淹沒,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他原本就刺痛的心上猛攥了一把,讓秦淵捧著她後額的手微微發顫,連呼吸都放輕了。

其實沈霽很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童年,因為那些回憶既不溫暖也不光彩,說出去除了受人憐憫、被人可憐,沒有任何用。

可沈霽有自己的驕傲,就算她過得再艱難,也不會搖尾乞憐,不需要被人憐憫。

她可以靠自己的謀劃獲得權勢和金錢。

可憋在心裏的這些話一股腦都倒出來的時候,尤其是說給眼前這個能左右她興衰榮辱與生死的陛下聽的時候,沈霽突然有種卸力的輕松感。

全都說出來了,也就這樣了。

好像是一直背在身上的重擔被卸下來了,又好像是打開了困住自己心的一把枷鎖,說出來以後,她好受多了,也終於有了一個情緒的突破口。

沈霽抽抽搭搭哭得久了,一邊哭著一邊不小心把鼻涕也蹭在了陛下的衣衫上,但她渾然不知,邊哽咽邊楚楚可憐地說著:“陛下……別怪簌簌好不好……簌簌……對陛下……是真心的……只是……”

“唔……”

秦淵只覺得懷中的沈霽脆弱的讓他心碎,從愛而不得的失落到極端的自責和憐惜下,愛意會愈發洶湧澎湃。

書中說愛是欲的催化藥,秦淵頭一次明白這究竟是什麽滋味。

他迫不及待得想要和沈霽產生些深刻的交融,或者說,是抵死纏綿。好似只有這般,他才能真正的重新擁有她,滿腔的愛意和憐惜才有歸處。

秦淵的黑眸炙熱得近乎滾燙,他將抵在自己頸窩間啜泣的沈霽同他拉開了些距離,迫使她仰頭與自己對視,可那雙水盈盈的眸太軟,讓秦淵想狠狠地占有。

他緊抱著沈霽吻了下去,良久後,一把攬過她的纖腰打橫抱起,走上了龍榻。

薄紗輕搖芙蓉吐露,聲聲不休。

今日的聲響,在殿門外五米遠外都能依稀可聞。

宮女們個個臉頰微紅低著頭,生怕擡起頭一點被人發現,都是冒犯陛下的死罪。

可規矩是規矩,這樣的聲響在大白日,還是緋糜了些。殿外侯門的宮人們已經在張浦的授意下均離得比平時遠了五米,這已經是極限了。

給陛下守門,這種事他聽得多了,早已經習慣,只是連他,今日也不免咂舌。

從前陛下不是會在白日縱欲的人,唯獨在玉嬪身上屢屢破戒,張浦跟在陛下身邊數年,陛下的許多習性許多心思,旁人看不出的,他卻能看出兩三分。

不去渡玉軒的這大半個月裏,陛下幾乎都是在建章殿獨寢,隔三差五,還會在夜間喝酒。

若說陛下無事,那才是有鬼。

可白日裏斟酌著試探,陛下卻不見分毫異樣,得到的只有冷淡回應,這便說明陛下不願說,更不願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