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人紫金冠吊梢眉, 一張臉青白,瞧著是有些不足之症在身上。見了她擠出門去油頭粉面地笑道:“李家姑娘,可是又見面了。”

正是那王家三郎。

他是幾杯黃湯下肚, 被屋裏頭幾個商戶一攛掇, 竟親自攔了李青溦的路。

“某也未給姑娘備上什麽見面禮。此雅間裏有幾十年陳釀, 姑娘若不嫌, 便同我進去用上幾杯,我再送姑娘幾句吉祥的話,以後姑娘想要什麽盡管說便是。”

“離我遠一些,我與你又不相識。”李青溦微微蹙眉, 回身看陸珵。陸珵在不遠處, 正微垂著不知和那落三娘說什麽。

酒壯慫人膽, 況王三郎本就是酒色之徒。聽得李青溦這樣說, 他眯眼看去,廊道燈光燦燦。面前之人眉梢軟長, 一身杏子紅纖身窈窕。當下癡癡的半晌才找到的聲音。

“李姑娘這就見了外了。”

他借著酒氣正想摸摸面前人的柔荑, 正往前一步,冷不丁被提起後頸。

王三郎到底是喝多了酒,反應慢了半拍,一只鹹豬手兀自還伸著。突被一腳踢開,撞到雅閣門上。

‘哐當’一聲巨響, 他腹部一痛。險些將晚間喝的黃湯具嘔出來,後知後覺地擡眼,對上一雙淩厲的鳳眼。

陸珵將李青溦護在身後, 眉心幾分陰鷙。

王三郎酒意散了三分, 哎喲一聲, 伸手指他:“你是哪裏來的刁徒。竟敢偷襲我!”他在地上撲騰幾下, 埻雅間的門,朝裏面嚷嚷,“我被打了!你們都是聾子還是好欺負?快出來幫忙。”

裏頭的門閉地緊緊的。他正呼天搶地地叫人。一雙銀紋的翹頭鞋已踩到了他臉上。

落三娘子腳上使力,狠狠地踩在他臉上,冷笑一聲:“什麽巴狗子,倒是沒眼力見,大白天在門口狺狺狂吠。”

王三郎被她踩著,嘴上不幹不凈,喬竟思的人上前堵了他的嘴,又將他五花大綁。他看不清人又說不出話,唔了幾聲,無能捶地。

外頭的動靜持續了好一陣,只等著眾人過足了痛打地痞的癮才散了。

聽見沒了動靜,對過雅間的門才開一條小縫,幾位同王三郎交好的公子出得雅間將王三郎給拖了回去。

幾人將王三郎口中塞的東西取下。

王三郎指著他們便是一頓臭罵:“老子把你們當兄弟,你們就是這樣對我的?”

一人輕咳一聲:“王公子也知道這二樓的雅間都是各商會的人,能上來自然是非富即貴,都是京城裏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何必因一點小小的事情便必做這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王三郎算是聽明白了,“那你們就任由他們在外面對我百般欺淩?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廢物,還小小的事情…你們看看我的臉。再瞧瞧我的肚子。”

他撩開自己衣裳,眾人眼睜見他那滾圓的肚皮上印著好大一片黑青鞋印,面面相覷皆嘶了一口涼氣。

折扇公子知眾人嘶的是此傷不在自己身上,扇子輕搖,裝出幾分義憤填膺來:“這是何人所為,竟如此對王公子!”

王三郎如何認識那人?揉了揉自己腹部,愁眉道:“不知是何人,長得文文弱弱那麽副樣子,實則是個吃了炮仗的!我還未說什麽,便仰面偷襲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叫他吃不了兜著走”雲雲輕巧話。

又是叫人給他捏肩,又是捶腿的,王三郎仰躺在美人榻上,神色仍是懨懨的,吵著鬧著便要回去府上。

眾人知他是惱了,若是真叫他回了,許以後要求他些什麽怕是難了。

他是吏部侍郎之子,眾人自然多得是用得著他的地方,還是得巴著哄著。

那折扇公子笑道:“剛才之事,我們未幫得上忙,此刻再叫王公子掃興而歸我們心裏頭也不落忍。不若王公子給我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王公子所想,定能如願。”

王三郎一下子從美人榻上翻身起來,一雙青黑的眼睛瞥他:“你有何計?”

折扇公子笑道:“瑤琴第一的楚娘子乃是某的紅顏知己,聽說李家姑娘會武挑的正是瑤琴,楚娘子風姿綽約琴音又妙絕,若以研習曲藝之事去得他們雅間,他們未必不松懈。”

——

李青溦同陸珵上了畫舫三樓。陸珵走到她身側,看她一眼:“先前之事,無需放在心上。”

先前的插曲,眼見那王三郎得了教訓,李青溦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聞言只是笑。

“本就是小事一樁,他被打成那般,我早就消了氣。更何況俗話有雲:‘若是無事放心上,自是人間好時節。’因他的事情,擾了自己的好心情,自然說不過。”

陸珵輕笑一聲未語,二人進了雅間。

李青溦走到船頭。順著和合窗看出去,便見瞧見藍灰色的河面亂流明滅,畫舫上一盞盞橘色的燈投在河面上,河面上似是盛開了一團又一團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