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源仲輕撫她的臉頰,指尖觸到濕漉漉的淚水,他用手指替她擦拭,卻無法擦幹。

“……為什麽哭?”他低聲問。

譚音搖了搖頭:“我……有點激動。”

源仲心中有無數感慨,又自得,又歡喜,還有些害怕,患得患失,好像眼前一切只是他的一個夢,沒準下一刻就要醒了。他低頭去吻她的眼睛,一遍一遍,乞求似的呻_吟:“叫我,叫我的名字。”

“源仲。”

“再叫。”

“源仲。”

他的歡喜到了極致,箍著她的腰將她一把抱起,再次舉高高,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睫毛和濕漉漉的眼珠,他忽然覺得這一刻讓他把所有東西全部拋棄都可以,性命也可以。

“是真的嗎?”他情不自禁,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

譚音伸手溫柔地摩挲他的眉眼輪廓,他現在高興得像個小孩兒,高台上那個稚嫩的少年一直都沒有長大,幹凈的眼神,像高山頂上晶瑩的白雪。

齷齪的人其實是她,她的人劫,是她自己的錯。

“我重不重?”她輕笑,上次他好像說神女挺重的。

源仲轉著眼珠子,嫵媚的眼睛裏滿是璀璨的笑,比太陽還亮。

“好重,我胳膊快斷了。”他笑出一口白牙,故意抱怨。

譚音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兒:“那還不松手。”

他把她顛了兩下,抱得穩穩的,嘆了一口氣:“再抱一千年也不想松手呢。”

譚音沒有說話,風漸漸大了,她替他將吹亂的頭發細細用手指梳理,挽在耳後,忽然見他腳邊有一卷紅綢系住的畫,落在雪裏,都被弄濕了。

“你那張辟邪的畫不能用了。”她笑起來。

源仲驕傲地擡高下巴:“我有個貨真價實的神女,還要什麽辟邪畫?”

是的,他的神女,他的女神,有多少次夢裏他將這個清冷的身影抱在懷中,醒來卻只是一片空虛。他沒有與任何人說過這份特殊的情感,說出來他自己也會笑自己,在所有族人為她跪下伏拜的時候,他卻異想天開地想要與她一同站著,他的感情讓他覺得自己與她是平等的。

這是多麽可笑而狂妄的驕傲,可即便到了現在,他仍然保持著這份驕傲,她是天神,是什麽都好,他們是平等的。

此時此刻,他的女神是真實存在於他懷裏,長發婉然,絲絲縷縷柔軟的氣息籠罩他。源仲專注地看著她,她黑寶石般的眼睛,她在閃躲,退縮,徘徊,仿徨,躲避他的雙眼。

“看著我……”他低聲乞求,“譚音,看著我……別離開。”

那雙眼睛終於猶豫著與他對望。

她喜歡他,她只是不說,可她的眼睛已經替她說了,說了千言萬語。

源仲扶著她的後腦勺,擡頭,輕柔地吻在她弧度美好的下巴上,顫抖的嘴唇漸漸向上,钜細靡遺,一點一點蠶食,最後,又一次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終於不再顫抖,溫柔地吮_吻,漸漸變得激烈,他的手也無意識地將她按得更低,讓膠合的唇瓣可以更加緊密。

譚音漸漸感到一種窒息的痛苦,不由自主微微張開嘴,想要在他激烈的索吻下呼吸,可他的唇舌忽然侵入,她腦子裏轟的一下,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似的,發出短促無意識的呻_吟。

他吻得與方才截然不同,不再笨拙膽怯,這次激烈,甚至兇猛,侵略感十足,譚音覺得自己像攤開在日光下的白雪,一點點化開,化成水。她心跳的節奏全憑他來控制,似乎整個人都要被他操控,這感覺又新奇又可怕,她想要逃離,還舍不得,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她只能感覺到他,他在入侵她的整個世界,印下烙印,氣息,氣味,一切的一切。

這綿長而深邃的吻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源仲緩緩離開她潮濕而泛紅的嘴唇,轉而親吻她的鼻尖與臉頰,她都沒能回過神,整個人蒙蒙的。

源仲把腦袋埋在她懷中,呼吸急促,聲音沉悶:“……我快死了。”

譚音終於回了點神,喃喃地問:“什麽……?”

他埋在她懷中不肯擡頭,聲音極低:“別看我。”

她這才發覺他連耳朵都紅透了,映著日光,像透明的瑪瑙。譚音蒙蒙的腦袋突然開了靈竅般,所有的感覺都回來了,她忍不住想笑,輕輕摸了摸他的耳朵,隔著手套都覺燙手的很,又過了好一會兒,耳朵才恢復原來的色澤。

源仲仰頭望著她,忽然微微一笑:“我去制香,你來嗎?”

譚音也笑了:“好啊。”

他將她放下,挽著她的手,兩人一起進了小樓。

小二雞還在不知疲倦地亂轉著,它腳邊倒下的小木頭人越來越多,雪地上的畫已經濕透了,而躲在遠處某陰影中的源小仲咬著手絹狠狠點了點頭,露出欣慰的眼神:大仲!你終於勇猛了一回!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