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以死謝罪

忽然一聲響亮的鐘響,明顯青龍寺內都能聽見這洪亮的聲音。

和尚都穿上了袈裟,腳步匆匆趕向一個方向。

“我們也去。”裴談身影一動,荊婉兒反應過來就立刻跟上,至少她也要親眼看看慧根下葬。

雖然那群僧人看到大理寺人的神情依舊並不歡迎,但今天是他們慧根師弟的大日子,他們也不會在這時候發難。

送慧根離開的地方,在四方院,是寺中最大的空地。

縱然如此,能來給慧根送行的,也僅僅只是寺中長老師叔輩的老僧們。其中就有玄泰。

荊婉兒他們到的時候,四方院的門口站著一個白衣人。

“多謝王爺也來送小徒。”玄蓮大師身上第一次披上了袈裟,正看著對面的李修琦。

李修琦的神情,背對著看不見,只見片刻後,他走向了院內。

而玄蓮大師很快看見裴談,兩人對視了許久。

院子裏,慧根全身從上到下都被白布裹著,一襲袈裟蓋在他的身上。

真像是質本潔來還潔去,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荊婉兒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像這種儀式平時根本看不得,實在是那種悲傷鋪天蓋地。

如果是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下葬…荊婉兒呆呆的。

玄蓮大師在兩個小僧的攙扶之下,走到了祭台前,他用手裏的柳枝替慧根拂了拂屍身。

觀音的玉凈瓶中,以楊柳枝普度天下,柳枝在佛家用以凈化生靈。周圍和尚們默默念起了經文,荊婉兒眼角有點刺痛。

“慧根,願你下世再入我佛門。”玄蓮大師念念說道。

四周有僧人,捧起了六朵新鮮剛摘的蓮花,分別圍繞慧根放著。

慧根要火葬,就是佛家最後講的能燒盡時間一切的紅蓮業火。

荊婉兒茫然捏住了裴談的手掌。

裴談微微一動,看了她一眼。

玄蓮又親自替慧根理了理衣裳,說道:“送他走吧。”

這時荊婉兒感到裴談望向了玄蓮大師,玄蓮也似乎看見了,便對裴談似乎微微頷首。

荊婉兒忽然能明白裴談現在的心裏,也因此更想知道玄蓮大師是如何的心情。

玄泰沉痛說道:“想不到慧根師弟和這塵世的緣分如此短暫,希望他到佛祖身邊能安息。”

荊婉兒感到眼前閃過一道極亮火光,然後她覺得裴談的手明顯用力一握。

她一直以為裴談是不緊張的,此時很有些詫異看著他。

此時真是無可挽回,覆水難收。

那火焰,把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照的清清楚楚。執法僧人手中的火把點燃了底下的木枝。

這可真是大理寺辦的最憋屈的一次案子,連荊婉兒都覺得胸口甚堵。

“聖旨到!”

正在點火的僧人渾身一震。

“聖旨到,大理寺卿裴談聽旨!”只見院外的甬道上出現兩個形色匆匆的小僧,領著一個穿著宮人服飾的人,快步朝著四方院內走來。

而那人手中捧著一卷明黃的東西,常常待在宮中的人自然一眼清楚那是什麽。

當這個人踏足在四方院的那個瞬間,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裴談只是掃了一眼,就看裴侍衛已經淩空飛躍起來。

荊婉兒只看見一道刀光,那剛燃起的火,已經被無情地斬斷,那火星子只來得及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就已經熄滅了。

方才點火的僧人,那刀刃就在他的咫尺,幾乎要削下他的臉。

他臉色慘白,盯著裴侍衛道:“你,你竟敢…”

而這個時候,院子裏的僧人根本無法興師問罪,因為那個穿著宮人服的人已經來到了眼前。

裴談一拂衣袖,便跪了下去,“臣裴談聽旨。”

接旨的人就在院中,那傳旨官瞥了一眼,立刻就展開聖旨,開始念道:“詔曰,朕已知悉發生在青龍寺內之事,青龍寺號稱我大唐第一佛寺,宣揚無上佛法,卻發生此血光。朕心震怒,嚴令大理寺卿裴談,詳查青龍寺命案,且盡速回報進宮,不得有失。”

這聖旨來的突然,傳旨又飛快,等到念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還有和尚沒反應過來,匆匆才下跪。

之後,傳旨官收起了聖旨,目光盯著裴談。

裴談緩緩擡起頭,“是,臣裴談願為君分憂。”

傳旨官把手裏聖旨遞給裴談。

青龍寺諸人,包括玄蓮大師,在院中都無人說話。

“請裴寺卿近前,陛下還有一句話單獨說。”傳旨官神色幽幽。

裴談目光動了動,慢慢看了他一眼,起身靠近前。

只聽那傳旨官唇齒間幽幽,也像斷了氣的風,“陛下說,他已知這件事是因何人而起,又是怎麽鬧到了現在地步。所以如果寺卿大人你揪不出真正兇手,就只好讓那荊婉兒以死謝罪了。”

裴談頓時擡頭看著那傳旨官。

卻見對方面色涼薄,不過是照本宣科、不管多麽絕情的句子也只是替背後的天子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