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姿

“裴談這個豎子,也不過如此。”花天酒地,畢竟年輕,還沒多久就憋不住了。說話的人臉上透著幽幽得色。

宗楚客冷冷陰森:“你認為那是裴談真實的樣子?”

之前說話的人,立即收斂了神色,“屬下只是認為,大人近段時間為公子的事情勞心勞力,還要分心去關顧那個豎子,那豎子哪裏值得大人這般?”

其實此人就是之前籌謀讓宗霍逃走的人,不過是一心借由此事要在宗楚客面前邀功,謀劃他自己在朝中的官位

宗楚客沉默了很久時間:“霍兒現在到哪兒了?”

那師爺精明一臉,上前就道:“霍公子定然已全身而退,只要到了地方,也必然會給大人傳信報平安。”

其實按照他們之前跟那些保護宗霍的死士們制定的計劃,按照那樣的腳程應該早到預計的城鎮了。

可是此人倒也想到,宗霍的心性貪花好色,好逸惡勞,沒準一離開長安,就像魚遊入了海,死士也不可能強逼著他日夜趕路前行的。

宗楚客不由又沉下來,目光依然寸寸逼人:“若那豎子心思不正,他又為何故意做出種種做派,他有什麽所圖?

裴談永遠都是那個差點逼死了他兒子的人,任何的時候,哪怕所有人都對裴談放松警惕,他也永遠做不到這點。

“其實事關這件事情……”幕僚目光幽閃道,“韋相已經親自說過了,相爺認為裴談這個人文韜已經在裴氏子弟中無人能及,甚至如今官任大理寺,破案才能方面、甚至有隱隱比肩狄公之勢。”

狄公。

這是單憑這二字就能夠打動大唐所有百姓的心的存在。

狄仁傑這個人已經隱隱成為大唐的魂。

而作為平素為人疏離寡淡,百官之首的韋相,竟然將裴談這一年輕小輩去和狄公比肩,宗楚客雙臂顫抖,臉已沉的如墨。

幕僚低著頭,半晌說道:“但是韋相也說,這兩日裴談行蹤一直停留在醉情樓,眾目睽睽下,他即便有狄公之能,也不可能分身再去找霍公子的事了。”

也就是說宗霍還活在世上這件事,裴談是真的不知道。

宗楚客手心一直撚著一串佛珠,在外人面前他依然還是那個飽受喪子之痛的兵部尚書。外人面前他不能露出破綻,他手中的珠子被他一點點撥下來,

宗楚客畢竟還是依附著韋家的,上次韋家沒有幫他保住兒子,這一次韋玄貞會這麽做,多少也是存了安撫的意思。

不過宗楚客,可不是善人。

他眼底浮現黑暗,手裏的珠子用力捏住:“準備一下,老夫還要進宮。……這麽多年為韋家賣命,至少有些要求、他們應該滿足老夫。”

——

荊婉兒擡頭看著醉情樓的招牌,目光裏幽幽笑了笑。

她摘下帷帽上前,露出刻意梳理過的一張臉,輕輕地掠過醉情樓門口的兩個夥計的臉:“兩位大哥,煩請通報一聲。

那門口的人早就看荊婉兒奇怪,女人路過青樓的門口,都是繞道走。可這丫頭的樣子,卻不怕被青樓這汙穢之地汙染了名節。

荊婉兒說著,揭開了右手籃子蓋的布,露出一壇子封好的酒,說道:“裴談裴大人在我們望月樓訂了一壺酒,我給他送來。”

醉情樓的兩個夥計對望一眼,卻流露出戒備:“我們樓子裏就有無數的酒,裴大人哪裏需要特定從外面買酒。況且……這兩日裴大人根本是滴酒未沾。”

這麽一看荊婉兒簡直可疑。除了昨日韋玄貞來的那時,裴談在醉情樓裏面,喝的一直是,茶。

荊婉兒目光閃爍,神情卻不動,嘴角還勾起來:“裴大人有沒有買我們的酒,兩位大哥只需進去通傳一聲,親自問問裴大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裴談的身份擺在那,醉情樓的人畢竟還是不敢得罪裴談的。

其中一個夥計皺眉厲聲道:“你好大膽,裴大人正在裏面與花魁共飲,豈容你這突然冒出來的人一句話,就隨意進去打擾?”

到底還是不敢,荊婉兒目光看著他們倆,良久微微一笑:“那就沒辦法了。若兩位大哥實在不能通融的話,回頭,我也只能同老板說,這酒確實是送不成了。讓老板對裴大人賠罪了。”

說著荊婉兒就作勢要走,伸手把籃子裏的酒蓋上了。

“等會,”另一個夥計遲疑之後開口了,“果真是裴大人要你送酒來?”

荊婉兒回身默默一笑:“我說了,請大哥上去通傳一聲,便足夠了。”

又不用擔待責任,只消裴談一句話,就能解了面前的局面。

那夥計幽深凝望了荊婉兒片刻,轉身向另一個夥計說:“我上去通傳,你……看著這丫頭,如果問了裴大人之後發現沒有這回事……”

警告和威脅之意,十分明顯。

能在長安開青樓的,且又是像醉情樓這樣數一數二的妓館,早就有私底下的手段,而且誰的背後沒有一二品大員的金主在支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