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瘟神裴談
巧兒沒能跟出去,雖然心理上她該覺得慶幸,可是卻另有一種擔驚受怕籠罩著她。
她踮起腳、伸長脖子向墳地的方向望,好幾處把腳踩在宮門的線上,被兩個守將毫不留情推了回去。
巧兒恨極了這兩個守將,卻也只能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隨著時間過去心裏越來越沒底。
就在這時,她看見宮門外亮起了一道極亮的焰火。那焰火在白晝中,都極為顯眼。一看就知道,是用宮中特制的火油熬成的。
然後就看到,荊婉兒的身影施施然地出現在宮門不遠處,逐漸越來越近。
巧兒心裏一緊又一松,此時竟然覺得荊婉兒那張臉不像平時那麽討厭。
荊婉兒來到宮門口,再次把腰牌出示給守門處的兩個將領看,得到同意後,重新踏進了宮門。
巧兒冷著臉:“怎麽這麽久?”她腿都站麻了。
荊婉兒說道:“久?這已經是處理一具屍體,最快的速度了。”
往常她會挖個坑把屍體埋了,所費的時間是今日的幾倍。
巧兒看她說的輕描淡寫,臉上再次白了白,狠狠剜了她一眼以後,帶頭往宮裏走去。
兩個人回到梁尚宮處復命,梁尚宮問了幾句,就讓荊婉兒先走。
荊婉兒看了眼留下的巧兒,看到她眼底的不安。
她嘴角一勾,離開了梁尚宮的地方。她不擔心巧兒會說出什麽,就算為了自保,巧兒也不會供出事實。
梁尚宮盯著巧兒:“你是親眼看著她燒屍體的嗎,屍體一點沒有剩下?”
巧兒咬住嘴唇,片刻斬釘截鐵地說道:“奴婢親眼看著的,火焰燒的極高,根本剩不下一點東西。”
梁尚宮似乎滿意了,“我知道了,你們這次差辦的不錯,有賞。”
巧兒流露喜色,立刻叩頭謝恩:“奴婢謝尚宮。”
因為席子被裹在屍體上,連同一起燒掉了,荊婉兒第一次空著手回來。她脫下了衣服跟腰牌,最後看著手裏只剩一半的火油,目中有些意味深長。
屋裏的通鋪一共住著五、六個粗使的宮女,都知道今天巧兒和荊婉兒一起去了宮外處理屍體。
巧兒對梁尚宮復命以後,回來就在澡房內一直洗,到現在足足兩個時辰還沒出來。
幾個宮女躲在一起竊笑。
荊婉兒早就洗完了,洗澡半個時辰跟兩個時辰有什麽區別,又不會讓你身上的皮真的散發出香味。
她獨自坐在她的大通鋪上,閉著眼也不知睡沒睡著。
天色昏暗的時候,巧兒回來了,手裏還抱著一床棉被。
巧兒得意的說:“尚宮賞了我新被子。”
而想起之前被荊婉兒奪去的被子,巧兒更狠狠剜了過去,被荊婉兒丟掉的那床濕被子,她才不要。
幾個宮女立刻圍過來羨慕了幾聲,伸手摸著:“這還是繡坊新做的被面呢。”
而且梁尚宮輕易不會賞人,有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宮女,都從沒有得到任何賞賜。
所以看到賞了巧兒,人人都驚訝不已。
巧兒就跟著處理了一趟屍體,就被尚宮賞賜,那荊婉兒天天處理,卻沒有任何……
一時間更多視線看向荊婉兒,似乎都帶著惡意的嘲笑。
荊婉兒因為處理屍體的身份被人嫌棄,巧兒卻因禍得福,更被眾位宮女喜歡起來。
可荊婉兒對這些一點反應也沒有,臉朝裏側,就在她的大通鋪上舒服睡著了,她們都不願意靠近她身邊更好,她睡覺的地方足足比她們大了不少,夜裏翻身都寬敞。
——
夜晚,梁尚宮低眉順眼對著一個穿著太監衣服的人:“請公公放心,都處理好了。”
一向看不起手下宮女的梁尚宮能這麽低頭,自然是這個太監身份了得。
太監捏著嗓子說道:“與此事相關的人……大人交代都不留活口。那兩個處理屍體的呢、”
梁尚宮目光動了動:“她們並沒有看到屍體,奴婢保證。”
太監冷著嗓音:“為保萬全,你還是找個機會料理了。”深宮裏死兩個宮女,也不是大事。
梁尚宮躬身說道;“奴婢明白了。”
雜役房不比別的地方,幹的都是清苦熬人的活,即便不受到刁難,每年也總有那麽幾個想不開,投河或者自盡的宮女。
在其他地方死人不稀奇,在這裏死人就更不稀奇了。所以雜役房才能被各宮看上,成了處理這些宮女的地方。
“其他人都好辦,”梁尚宮沉聲說道,“就是那個荊婉兒,有些麻煩。”
太監聲音尖細:“有什麽麻煩?”
梁尚宮湊近,低聲說道:“她是荊哲人的女兒,荊氏一門都被發配寒塔,只有她充入宮為奴。”
太監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冷笑一聲:“既然充入宮,那就是宮中的人了,生死由宮中定奪,又能有多少麻煩?”
梁尚宮頓了頓,目光閃爍道:“既然這樣,奴婢一定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