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在沈家這樣重男輕女的迷信家庭裏, 沈宏峻和沈驚蟄一樣,都是受害者。

從他媽媽把沈驚蟄手裏的軟糖搶下來塞到他嘴裏的那一刻開始, 他就已經失去了對軟糖的味覺。

這樣的壓力如影隨形, 他因為頑皮做了壞事, 沈驚蟄挨的打是他的兩倍;他考試成績不好,他奶奶抱著他跟他說沒關系, 等你姐姐長大了, 她可以養你;他上體育課的球鞋壞了, 他爸爸可以拽著沈驚蟄的頭發逼她拿出自己的補習費去買球鞋。

因為他是沈家的根, 雖然他至今不明白這種愚昧的家庭需要留什麽根。

他很想闖禍, 這樣的家庭重壓下,他知道這樣做很不懂事, 但是他仍然很想闖禍。

一直以來攔住他的人都是江立。

從小時候偷走他爸爸用來搓麻將的麻將牌骰子, 到長大後偷偷的擰開家裏的煤氣罐閥門。

江立永遠都知道他打算做什麽,也永遠都能提前一步勸住他。

但是這一次離家出走, 他沒有勸。

他那位爸爸,趁著沈驚蟄不在, 去派出所裏掛失補辦了沈驚蟄的身份證,然後用沈驚蟄爸爸的身份, 取走了沈驚蟄銀行賬號裏所有的錢。

農村信用合作社裏有他的賭友,這一切等全部辦好了,沈宏峻才知情。

那是沈驚蟄所有的錢,包括她拼死拼活打工的錢,也包括她平時一件衣服都舍不得買, 讀著大學還穿著高中校服的省下來的錢,她打算用來讀完臨床醫學的學費。

那是她計劃好了,打算逃離沈家的錢。

那是她的未來。

所以他出離憤怒了,錢已經都被他爸爸用來還債,他砸掉了家裏所有的東西,半夜三更穿著拖鞋沖出了家門。

江立幫他規劃好了離家出走的路線,告訴他他會看好沈家,等沈家因為他離家出走慌了神決定改了,他再回來。

這只是個嚇唬人的計劃,目的是為了讓沈家人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他在接過江立給的錢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瞞住江立,也是生平第一次騙過江立。

他不覺得沈家人會改,和江立幫他計劃好的離家出走不同,他這一次,沒打算回來。

他和江立不同,他學習成績一般,要不是沈驚蟄和江立天天逼著他讀書考試,他可能很早就和他爸爸一樣了。

變成地痞流氓,沒有下限底線。

他是沈驚蟄帶大的,他走所有的岔路前,都是江立領著他回歸正途的。

他想要離開他們,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起碼不能拖累他們。

所以沈驚蟄被沈家族譜除名,他雖然憤怒,但是卻也慶幸。

困住沈驚蟄往前走的泥潭終於消失了,因為他的離家出走,他還是幫了他姐姐一回。

十八歲的少年,想法天真,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好友給他的庇護有多難得。

***

他在南方邊境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個人稱柳四叔的人給了他一份貨運工作,原因是因為覺得這小子看起來沉默寡言不愛多事。

江立教他的處事法則:在不熟悉的環境下,多看多聽比說話重要。

運輸的大多都是些水果,為了趕在新鮮期內運輸到北方,他的工作很累,因為超載他需要熟悉全國的地圖,需要知道怎麽繞過收費站;因為疲勞駕駛,他在駕駛室裏放了清涼油,困了就直接噴到臉上。

柳四叔不是個吝嗇的人,他給的酬勞很高,小半年下來,他不但存夠了江立當初給他的跑路費,自己還存了一小筆錢。

那一年,江立復讀,被切斷了和外界所有的聯系;沈驚蟄退學,音訊全無;而他,在南來北往的高速公路國道線省道線上穿梭,偶爾也因為太辛苦了哭過,真的開始賺錢了,才知道沈驚蟄當初有多麽不容易。

三人幫徹底瓦解,而他迅速的長大了。

他開始發現他所在的運輸公司不對勁,一個月裏總有幾天半夜裏會有卡車出勤的記錄,貨運記錄什麽都不在案頭上,那幾個經常半夜出勤的卡車司機和他們這些普通司機也不一樣,他們的酬勞並沒有走公司財務。

這個發現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來說,其實不算重大發現,他只是覺得好奇,因為那些司機行事低調,看起來很像是小時候看的黑道電影裏面訓練有素的小弟。

直到那位姓趙的刑警找到他之前,他都只是懵懵懂懂的好奇著。

他的貨運工作做得很順利,年底年終獎四叔給了不少,甚至還承諾明年給他多發百分之十的獎金。

可是那位姓趙的刑警告訴他,柳家是走私犯。

他給他看了這些年來在這家公司消失的年輕人,有一些跟他的年紀相仿,都是做了一年多,也都是做的不錯快要加薪的時候消失了。